了出來,拉德科又不是什麼聲名顯赫的大人物,值得他們如此冒險,遠離國境,千裡迢迢趕到奧地利帝國的腹地來綁架他。
即便真是這樣,與盜賊相比,土耳其侵略者更不會留着他,肯定早就把他幹掉了。
拉德科不得不承認,至少暫時一段時間,還無法了解綁架的真相。
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不再浪費精力無益地猜測了,而是全力對待随後麻煩,同時,想方設法,一有機會就逃出去,奪回他失去的自由。
其實,他現在的處境很難,不可能有太多的機會脫身,他全身被繩子團團捆住,已經變得僵硬了,絲毫動彈不得。
眼睛被布緊緊蒙住,根本無法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拉德科隻有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聽覺上,所能感覺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現在躺在一艘船的底部,而且肯定是他自己的船。
一些強健的手臂正在拼命地劃槳,船在快速前進。
橹在槳耳中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和江水擦過船幫的嘩嘩聲清晰可辨。
但是,船在朝着什麼方向行駛呢?這是他腦子裡想的第二件事,這件事倒難不倒拉德科。
因為他感覺到身體左右兩邊的水溫有着明顯的差别。
而且船槳每劃一下,船身就會震動一下,他從這種震動中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是順着前進的方向躺着。
剛才,歹徒們襲擊他時,太陽剛剛過了中天,因此他便很容易地從中得出結論:他身體的一半躺在船壁投下的陰影裡,而船正由西向東航行,也就是說繼續順流而下,跟以往聽命于它的合法主人的航向完全相同。
那些扣押他的人,彼此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
除了劃槳時發出的“吭吭”聲以外,他聽不到半點人聲。
這樣靜悄悄的航行持續了大約一個半小時,突然,陽光照到了他的臉上,拉德科立刻知道船向南拐彎了。
領航員一點都未覺得奇怪,他對多瑙河了如指掌,哪怕是最小的河灣也都谙熟在心,他知道,船現在是沿着皮利什山腳下的彎道航行,可能不久後就又要朝東開,再向北拐,這樣繼續向前一段航程後,多瑙河便開始朝巴爾幹半島方向直瀉而下。
但是,領航員隻猜對了一半。
當拉德科估計船已行駛到皮利什河曲當中時,劃槳擊水的聲音戛然停了下來。
船隻是靠着慣性向前飄着,突然,一個粗蠻聲音吼了起來。
“拿船篙來,”一個襲擊者說。
可惜拉德科眼睛被蒙,看不見說話的人。
話猶未了,小船猛地晃動了一下,接着後來嘎吱嘎吱的聲音,好像船身輕輕擦過一個堅硬的物體。
随即,塞爾熱-拉德科被擡了起來,從幾雙手上傳遞過去。
很顯然,小船靠在另外一艘體積大得多的船邊,這個俘虜就像包裹一樣被裝上了另一艘船。
拉德科豎起耳朵,仔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但還是沒能捕捉到支言片語。
歹徒們一句話也沒說,除了感覺到他們粗糙的手和氣喘籲籲的胸膛裡呼出的粗氣外,這些看管他的人沒有暴露出其他任何東西。
再說,拉德科的身體颠簸着,被這些人東拉西扯,他根本沒心思去思索其他問題。
他被擡了上去,又沿着梯子被擡了下來,腰部給梯子狠狠地刮了一記,他的身上被撞疼了多處,于是,他猜出,他們讓他的身體通過了一個狹窄的入口。
終于,他們去掉了他的蒙眼布條和堵住他嘴巴的東西,然後,把他像一個包袱一樣仍了下去,同時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一扇活門在他頭頂上砰的一聲關上了。
拉德科給摔得昏蹶了過去,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蘇醒過來。
清醒以後,盡管眼睛和耳朵都能用了,但他的處境似乎沒有任何好轉,他們認為無需再堵他的嘴,顯然是因為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叫喊;他們去掉蒙眼布條,是因為下面沒有一絲亮光,一片漆黑,即使他睜着眼睛也是白睜,對他同樣無所幫助。
随着感覺器官的恢複,這個被囚之人推測自已被關在一艘船的底艙裡,他費盡力氣,還是沒能發現有一絲一縷的亮光從闆縫中透進來。
他什麼東西也分辨不出來。
這絕不像地窖裡的黑,在地窖裡,總還能辨别出一些微弱的光亮;而這裡卻是不折不扣的漆黑,就像是籠罩在墳墓裡的黑暗。
過了有多長時間了?拉德科估計應該是夜半了吧。
突然,一陣喧嘩從遠處傳來,由于距離的關系而模糊不清。
人們奔跑着,咚咚的腳步聲又漸漸地近了,還有沉重的包裹在他頭頂上拖過的聲音。
他判斷了一下,那些陌生的夥計與他之間隻不過隔了一層地闆的厚度。
聲音近在咫尺。
現在隔壁有說話聲傳來,大概就在他的囚室某塊闆壁的另一側,不過,拉德科猜不出他們講話的内容。
何況,聲音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這個可憐的領航員的四周複又陷入了死寂,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着他。
塞爾熱-拉德科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