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親朋好友及工商界知名人士。
禱告席上為花枝招展的太太們特備了座位。
教堂裡座無虛席。
唱經台是13世紀建造的傑作。
它的鐵栅欄後面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那些無法靠近栅欄邊的人,就站在大殿中央,大殿裡早就沒有空位了。
大殿的耳堂、邊道,甚至台階上都是人群攢動。
這群人裡婦女占大多數,目光能隐隐約約瞥見一些女人穿着典型的馬紮爾服裝。
難道這些善良的女市民或農家女還念念不忘曾攪得滿城風雨的怪事,她們來教堂是為了重睹那一切嗎?……不,顯然不會,隻要她們稍微把此事歸于魔鬼作祟,但在教堂裡,它們可不能胡作非為。
難道上帝的神威不足以令魔鬼畏而止步嗎?
唱詩台的右邊傳來一陣蚤動。
人群讓開一條道,讓本堂神父、副祭、副助祭、教堂執事和唱詩班的孩子們進來。
本堂神父站在祭台前的台階上,鞠一躬,唱了“入祭文”的開頭幾句。
這時,唱詩班的成員開始唱禱文。
米拉跪在拜壇的墊子上,頭低垂,虛誠地祈禱。
瑪克站在她身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
彌撒排場宏大,天主教堂在進行這種莊嚴的儀式時總免不了講究這些排場。
管風琴一會兒奏響贊美歌,一會奏響合唱曲,琴聲悠揚,飄揚在教堂的穹頂上。
大殿上時而傳來嗡嗡的人聲,挪動椅子的吱嘎聲,座位躍翻的響聲,還有教堂裡的警官來來回回巡查的腳步聲,他們負責大殿的整條通道暢通無阻。
平常,教堂内總是籠罩在若隐若現的微光裡,人們的靈魂仿佛沐浴在濃郁的宗教氣氛中。
從古老的彩繪大玻璃(上面繪制着《聖經》中的人物側像),從早期的尖頂風格的狹窄的窗戶裡,從側面的玻璃壁透進來一縷閃爍不定的光線。
隻要天氣稍微陰沉下來,大殿、側道及後殿就變暗了,祭壇上燭光的火舌在這種神秘的幽暗中閃爍跳動。
今天教堂裡又是另一番景象。
陽光燦爛,映紅了東窗和耳窗的圓花圈。
一束陽光穿過後殿的窗洞,直落在懸挂在大殿柱子間的講台上,映亮了用巨肩托着講台的大力神苦惱的臉龐。
鈴聲響起,全體起立。
一陣亂哄哄的嘈雜聲過後,大家鴉雀無聲,靜聽着執事用單調的聲音朗誦聖馬蒂安的福音書。
然後,本堂神父轉過身,向新郎、新娘啟詞。
他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說話聲音不大。
他說話簡略,但句句打動米拉的心弦。
他贊揚羅特利契家族的美德,她對窮人的無盡關懷和憐憫。
他祝賀這門婚姻使一位法國青年和一名匈牙利女郎結為連理。
他祈求上蒼降福于這對新人。
緻詞結束,本堂神父和副本堂神父回到神父兩側的座位。
神父轉身面對祭壇,誦讀“奉獻經”的祈禱。
我這裡不厭其煩地描述那次婚禮彌撒的瑣碎細節,因為它們已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腦中,因為它們永遠不會從我記憶中消失。
這時,從安放着管風琴的台上,傳來弦樂四重奏伴奏下的一個洪亮的嗓音,那是在馬紮爾人中享有盛名的男高音歌唱家戈特利埃伯正在演唱奉獻禮贊美歌。
瑪克和米拉離開座位,走到祭壇前。
副本堂神父接受了他們慷慨的布施。
他們把嘴唇印在主祭牧師遞過來的聖器上(就像一個吻)。
兩人回到座位上,啊!瑪克從來沒有這樣英俊潇灑,他全身都籠罩在幸福的光環中!
接下來是募捐的女子為病人、窮人募捐。
教堂執事領着她們擠進唱詩台和大殿。
隻聽見移動椅子的聲音,裙子的——聲和頓足聲。
其間;小錢币紛紛滾進這些年輕女子的錢袋裡。
唱經班唱起了分四部分的聖哉頌歌,孩子們尖厲的高音格外響亮。
祝聖儀式的時刻到了。
第一聲鈴敲響,男人們起立,女人們跪在凳上。
瑪克和米拉跪在地上,等待着奇迹的降臨。
這個至高無上的聖體,千百年來,一直經神甫之手代代相傳。
在此莊嚴時刻,所有人都低着頭,所有的心都飛到天堂裡,難道這種無比的虔誠,這種神秘的寂靜不令人終生難忘嗎?
老神父在聖餐杯、聖體餅前彎下腰,準備朗誦聖言。
兩名助手跪在台階頂上,托着他的祭披下端,以免他在跪拜時有所不便。
唱詩班的一位孩童,手擎鈴铛,準備搖鈴。
主祭用低沉緩慢的嗓音唉出兩聲長長的呼喚,下面一片應承聲。
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撕心裂肺的尖叫,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唱詩班孩童手中的鈴铛脫手而出,飛到祭台上。
本堂神甫和副本堂神甫被推開了。
總本堂神甫嘴唇顫抖,臉上線條扭曲,目光驚恐不安,雙膊直發顫,好像在手背上抓住了什麼,正極力穩住,眼看他就要摔倒在地。
剛才那聲尖叫就是出自他的口。
這就是我親眼目睹的事實,千百人可以為我作證。
聖體餅從老神父手中被奪走,這個聖潔的象征被一隻亵渎神靈的手抓住。
然後,它被撕碎,碎末撒向唱詩台上。
這時,響起一個可怕的聲音,我們早已熟的聲音,即威廉-斯托裡茨的聲音(我聽見了,千百人也聽見了),他站在祭台前,雖然和在羅特利契家一樣,我們看不見他的人影:
“災難會降臨到新婚夫婦頭上……災禍會降臨!……”
米拉心痛欲裂,尖叫一聲,暈倒在瑪克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