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二十二個人。
前後八十四條人命沒有一個不是該死的。
包括三天前第八十四個蕭遺歡。
但是他也有錯的一次。
這一次不但賠上了唯一的弟子,而且還殺錯了人。
魏遲留。
他輕輕在歎氣着,由心裡響出來的聲音在佛殿之前飄湯,在晨風将來的東曦中飄湯。
站着,身前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把刀。
刀是黃泉名刀。
他繼承這把刀時,也繼承了刀所代表的正義。
現在呢?
黃泉名刀之畔多了一把刀擱着,互映生輝。
淩峰斷雲刀!
他站着,是尊敬對方是個英雄。
而且是個真正的刀客。
他把自己的刀放在黃泉的旁側,是一種緻意。
一種刀客對刀客最隆重的緻意。
聲音在天地間,在這個晨,在兩人的心靈間已是多餘。
他們由對方的眸子中看到了一切。
晨曦、東來!
第一道光線穿過了山巒,穿過了蒼穹,穿過了生死,在刀鞘,在從刀鞘抽出來的刀鋒上。
眩轉,打亮!
“真正的刀客迎着晨曦第一道陽光最是快意過瘾!”
***
武林史,刀戰篇第三千零八十六頁。
“明,武宗正德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卯時。
洛陽城南,伊河畔六石寺外。
布孤征和潘雪樓,黃泉名刀對淩峰斷雲刀。
”
“觀戰四人,任念陵、宗問恨、何添殘及六石寺住持一慈大師。
”
任念陵的評語是:“雙刀飛卷,黃泉似天上來,淩峰斷雲如破天矯龍,頃愕不及已見勝負。
”
宗問恨的評語是:“握刀速度相當,一騰身反折,一盤地怒沖。
若有忘天地事,這一戰發生于眼前便是。
”
何添殘的評語最直接:“黃泉名刀霸殺天地,淩峰斷雲空靈妙絕!”
一慈大師的評語是刀戰篇第三千零八十六頁的結論。
誰勝?誰敗?
英雄揮刀向英雄,是因為決定一見面就非置對方于死地不可。
除此之外,有沒有第二種可能?
有什麼可能會讓兩位英雄全力施展?
有!
贖罪。
佛家言中最上的以命贖罪!
布孤征盡畢生之力施展,逼潘雪樓搏命一擊。
潘雪樓超越一切世間系,迫布孤征不回一刀。
因為所有的刀法在最淋漓盡緻的奔狙時,不可收。
既不可收,移開刀身的人必死。
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但是誰也不知道,如果兩個人同時移開了刀,會怎樣?
這頁最後的記載是:“一道血絲自潘雪樓左臂滑出。
”
***
“我輸了!”布孤征垂下了刀,雙眸楞楞看了刀鋒上猶滑垂至尖挑處的血瑩,輕輕的擡起頭來道:“因為我的刀上有血……”
刀上有對手的血的人是輸了?
因為心在那一刹那還沒有完全離去。
離去天地,離去生死,離去八風。
隻剩,慈悲!
***
每個人都在笑,笑是由心底深處升上來的一種喜悅。
“你要去那裡?”
握黃泉名刀的那個人關懷的問着,問着的是穿着一身雪白衣袍的年輕人。
年輕人的眸子在發光,迎着東來晨曦。
“去一間破廟!”他很認真的回答道:“一間叫小西梵寺的破廟。
”
“去那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地方幹啥?”那個槍上有香味的人笑道:
“想出家當和尚不如就在這兒剃發算了!”
這兒當然就是六石寺。
“不!這裡雖然什麼都好,就是少了一個人。
”
“一個女人?”除了一慈大師外,每個男人都在笑。
“當然是女人我才笑得出來……”
“漂不漂亮?”
“有沒有長麻子?”
“胖不胖?多高?”
“你敢去見她?”握着黃泉名刀的那個人緩緩道:“我将她由橫山大城帶來洛陽是因為她是無辜的,要有所補償!”
他的雙眸在閃動,道:“很可能需要一生的時間,你敢?”
“除了小時候被我爹追着打以外……”雪白衣袍的漢子邊走邊大笑道:“我一生從來沒有逃過,也沒有躲過任何人。
”
當最後一個字在這些人的耳中打轉時,說話的人已經到了很遠很遠的那一端。
那一端是洛陽城的城門,的确夠遠的了。
但是對一個人,一個凝眸倚望的女人來說,那襲雪白衣袍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生命,許多的驚喜不就是這樣?
蓦地擡眉,郎君在。
凝眸望來一塵不染,小負手而立。
嬌呼。
果是投懷送抱,驚喜,淚水有笑。
今夜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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