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限即将到來之際,給人“看号”的盟主就開始運作——把很多分盟的城加諸自己的盟,使聯盟排名迅速提前,以獲取系統那豐厚的獎勵。
說起系統的可愛,有時甚至讓人匪夷所思。
它不但經常被玩家耍來涮去,偶爾也會作繭自縛。
端午前夕,系統曾大肆叫賣一種“粽子”道具,熱情鼓勵玩家搶購,并對囤粽前十名許以大宗寶物。
不料無人響應,及至“粽子”馊了也沒賣出去幾個,最後很多人憑着一兩個“粽子”就獲得了意外獎賞,系統着實擺了自己一道烏龍。
不知是“惟一”親邀外盟助拳,還是正好趕上禍不單行,總之我從中軍帳裡獲悉,除了他的攻擊,還有數倍于他的敵軍正在向我撲來。
換言之,我同時被兩個敵人攻擊,而且敵軍已在來的路上了。
另外那波攻擊來自本區第一大盟。
種種迹象表明,它一直在着手統一全區,而現在,也許我成了行将打擊的對象。
其實這一計劃實施已久,隻不過今天寶劍終于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連忙發信求懇:
“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車完那個盟!”
——我感覺自己這句話,頗似阿基米德死前那悲壯的天鵝哀鳴——
“讓我畫完這個圓!”
在我看來,隻要完成了這項工作,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7
對方沒有理睬我,或者說“更不答話,挺槍便戰。
”——相比他們的統一偉業,我的要求也許實在太小太小。
盟友除了提供糧草,還派來諸多防守力量一同協防,這其中許多蜀國吳國的兵種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我自己手頭用于防守的兵力實在少得可憐,此前我一直沉迷攻擊,急于求勝,兵營裡加班加點地征募的全是專事攻擊的近衛兵,征兵計劃已經排到了一個月之後,而這在中途又無法停止。
我的心情十分緊張,這畢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守城大戰,既興奮,又緊張。
——其實真正的交鋒,隻不過是一瞬間的數字變化,宛若黑暗中一聲短促而驚悸的喊叫;而在我的想象當中,那卻是千軍萬馬的呐喊厮殺。
可惜我沒有等來那一刻,來犯的竟然隻是區區一個近衛,即所謂“一兵”。
“一兵”的意義在于,可以耗費敵城大量的糧草,攪亂敵人的部署,讓他疲于應付。
當然,對我來說,還有一層格外的意義,那就是給我帶來了精神上的極度緊張。
消極防禦永遠比主動進攻更為緊張。
我很想派出部隊禦敵于國門之外,或者埋伏在必經之地進行偷襲伏擊,或者幹脆運用我人民解放軍在解放戰争期間慣用的“圍點打援”戰術。
可盟友告訴我,系統沒有設置這些程序,相應的戰術都是通過别的方式來完成的,比如“壓秒”和“追秒”等等。
然後他相當無奈同時也相當無情地指出:就像我在其他遊戲裡一樣,我這個人根本就不會打仗。
其實我知道,我打仗從不用腦子,向來都是死拼;我打仗從不先偵察,向來都是“盲推”;我打仗從不計得失,向來都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做我的部下和士兵,真的太過悲哀。
所謂“壓秒”,是指在秒級别上幾波部隊的配合行動,一般都是出了車之後再出兵,算好時間趕在車到達前一秒率先到達。
所謂“追秒”,是指掌握敵軍的返程時間,讓追兵正好趕在敵軍到家後幾秒内攻到,讓他根本來不及轉移剛剛返程人困馬乏的攻擊兵力。
為此他們甚至用Excel做表(所以當他們聽說我居然用Excel做坐标圖時,也着實地嘲笑了一番),精确地算好各項時間。
有時他們會故意讓佯攻與主攻相伴混淆,使敵人難辨真假;有時則會派出數百波“一兵”,令敵城的中軍帳變卡,無法查看各波部隊的到達時間,因而也無法判斷來者是人是車,使抵抗行動陷入迷茫的困境;有時甚至還會把一些将領派到敵城當中,迷惑對方,讓他以為這裡将是真正的戰場。
“和平時期的主要手段是玩外交。
”盟友告訴我,“戰争時期的主要手段其實就是玩心理。
”
“惟一”對我的主城“首都”發來的是一波波佯攻的“一兵”,但第一大盟對我的前沿陣地卻是實打實地猛烈強攻。
幾天的功夫,我那幾座遠離主城的前哨基地就一一破防,被車得幹幹淨淨,人間蒸發,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下一步,将是我“首都”周圍的城鎮直至“首都”本身。
我本想屯兵數千,奮起一擊,然後便可以悲壯而光榮地退出遊戲。
盟友聽罷不屑地一笑,随即便向我出示了那些著名戰役的截圖——全都是數十萬将士與數十萬将士的交鋒。
看罷之後,我頗受刺激,萬念俱灰,方知自己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回想當年那自以為英雄無敵的态度,不禁汗顔得想要一頭撞死!還“拔劍四顧心茫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