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天,我再趕回來。
”“他——會同意嗎?”她擔心的。
“是的,他會同意。
”他很有把握的說:“他一直認為我的前途在台北。
何況……”他咽住了。
“何況什麼?”她問。
何況他以為有個女孩正系住了他的心,那個女孩不叫殷采芹,這話是說不出口的。
他咬咬牙,沉默著。
她小心的看他,他眼裡的陰霾使她寒顫。
“對不起。
”她輕聲說。
“什麼事情對不起?”他蹙著眉問。
“我拖累了你,讓你為難,讓你煩惱。
我知道……你爸爸是不會接受我的。
”她悲哀的說。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們別談這問題好不好?”他說:“我爸爸遲早要接受你的,這是以後的問題。
我們目前的困難已經夠多了,先別去管以後吧!”“目前的困難?”她怔了怔,有點窒息。
“發生了什麼事?關于我的嗎?”她的嘴唇有些發白,在她心底,一直有個隱憂在潛伏著。
“是不是……有人……有人要找你麻煩?”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恐懼而擔憂的凝視著他。
“哦,沒有,別胡思亂想!”他慌忙說,試著對她微笑。
“是我的問題!今天我才發現,我是個很無能,很無用,很不會應付這個社會的人!”他四面找尋,有些煩躁:“家裡有香煙嗎?”她用她那溫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那小手竟帶著莫大的穩定力量。
“你明知道家裡沒有煙。
”她說,注視著他的眼睛,靜靜的、低低的、溫柔的問:“你失去了那個家教,是嗎?你不幹了,是嗎?”“噢!”他怔了怔,瞪著她:“你怎麼知道?”
“唉!”她如釋重負的輕歎一聲,居然笑了。
她抱住了他的腰,把面頰依偎在他胸膛上。
“我應該早就猜到了,你提前回家就代表一切了,你是從不會遲到早退的。
哎,我真高興你不做了!”“你真高興?”他困惑的問:“我失去了唯一僅有的職業,你真高興?”她仰頭看他,眼裡流動著光華。
“你是個藝術家,你不是那兩個頑童的伺候者,他們不值得你每星期浪費三個晚上!我真高興你不做了,每次想到你在那兒受氣,我就心都絞起來了!”
他用手輕撫她的頭發。
“你永遠看不見我的缺點嗎?”他問。
“你沒有缺點!”她熱烈的喊,一心一意的。
“你是十全十美的!”“你是傻瓜!”他說。
“好吧,那兩個頑童不值得我浪費時間,明天,我再去進行別的家教,說不定我運氣好,會碰到一個學畫的孩子。
”她凝視他,蠕動著嘴唇,欲言又止。
“你要說什麼?”他問:“說吧!”
“你……有沒有想過,”她小心翼翼的開了口:“或者,應該我去找一個工作,反正,我現在又沒念書,在家也是閒著。
”
“你?”他皺皺眉。
“你能找什麼工作?你沒有學歷又沒資歷。
”“我什麼都可以做,例如餐館的女招待,店員……”
“不行!”他粗聲說:“少糟蹋你自己了!我不過是伺候兩個孩子,你居然想去伺候全台北的人了!那樣的話,還不如我去當家教!”“你不要固執,好不好?”她柔聲說,請求的,婉轉的。
“當女招待也沒什麼委屈,我會……”
“不行!”他惱怒的打斷了她。
“學校對面那家冰果店就有位女招待,我們學校的男生專門吃她豆腐!你以為女招待好當嗎?不行不行,”他拚命搖頭:“咱們免談!告訴你吧,我是個很固執、很自私、很守舊的丈夫!”
她輕輕的歎口氣。
“那麼,”她忽然眼睛一亮:“如果我去彈鋼琴呢?去教小孩子彈鋼琴呢?去什麼幼稚園或音樂社教琴呢?”
“那——我可以同意。
”他說,笑了。
“你找不到的,不會有那麼好的機會。
”“我總可以試一試呀!”
“好,”他說:“明天起,你去試你的工作,我去找工作,是給了她一個莫大的恩惠似的。
他摟著她,凝視著她那閃亮的眼睛,那崇拜的眼神,和那一心一意的愛與奉獻,他心中就被她那份柔情給充滿了。
他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吻她,低低的,喃喃的說:“克死迷死!”她驚奇的看他。
“你在說什麼怪話?”“不是怪話,是必修科!”
“必修科?”“人生的必修科!”他再吻她,聽著窗外的雨聲,那雨清脆的敲著窗玻璃,像采芹最愛唱的那支又輕柔又甜蜜的歌;但願天不老,但願長相守,但願心相許,但願人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