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隻有那修道院是真的保存下來了。
“現在有種像風聲和葉聲的聲音在黑暗中低響着,但那不是風也不是樹。
我看到克勞迪娅的背繃緊了,白色手掌一閃,慢慢地放緩了腳步。
而後,我明白了那是水聲,蜿蜒沿山勢而下。
遠遠的前方,透過黑色的枝極,我看到一條筆直的、月光照亮的瀑布垂洩而下,落入下面的一個水花四濺的水塘中。
克勞迪娅的黑影出現在瀑布前方,手抓住旁邊潮濕泥地裡一段裸露的樹根。
我看到她手腳并用,攀爬着那古老的懸崖。
胳膊輕微顫抖着,小靴子猶疑了一會兒,然後又踩下去扒穩,接着又一次垂蕩開。
水冰寒,散發到空中一種芳香。
水光照亮了周圍的一切,于是有一會兒我覺得安定多了。
周圍的森林沒有任何響動。
我側耳細聽,感官悄然分辨出樹葉的音律。
沒有别的什麼聲響。
後來,一種感覺慢慢地攫住我的心,像一陣涼氣沿着手臂爬上來,爬到喉嚨口,最終爬到了臉上。
這夜晚太荒涼了,沒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似乎連飛鳥也避離了這個地方。
原本這裡應該有形形色色的生物在河岸周圍活動。
而克勞迪娅,在我上方突出的岩石上,正伸手在夠提燈。
她的披風掃過我的臉。
我舉起燈,她就像一個古怪的小天使,突然躍入了光亮中。
她把手伸給我,好像盡管她身材幼小,她倒可以幫助我爬上河堤似的。
片刻之後我們又開始往前走了,穿過小河,上山了。
‘你感覺到了嗎?’我小聲說,‘這裡太安靜了。
’
“但是她的手握緊了我的手,仿佛在說,‘安靜’。
山勢變得更加陡峭了,寂靜是那樣壓迫人的神經。
我試着去看光圈的邊界,看它在我們前面照見的每一塊新的地方。
有什麼東西在動。
我伸出手拽住克勞迪娅,幾乎是猛然把她拖到了面前。
但那隻是一隻爬蟲,揮動着尾巴急速地消失在草葉中。
葉子停下不動了。
但是克勞迪娅退到我身後,躲在了我鬥篷的皺褶下面,一隻手牢牢地抓住我的外衣。
她好像在推着我往前走,我的披風落在了她自己那件松松披下的鬥篷上。
“不久,河水的氣味消失了,清亮的月光在某一瞬間流瀉下來。
我看見我們正前方的樹林間出現了一個罅隙。
克勞迪娅抓牢提燈,關上了它的金屬門。
我走上去阻止她,兩人的手争搶着。
但是她靜靜地對我說:‘把你的眼睛閉上一會兒,然後慢慢睜開。
這樣,你就會看見它。
’
“當我這樣做時,一股涼氣襲上身來,我隻好扶牢她的肩膀。
當我睜開眼睛時,看見了遠處樹叢外修道院綿長低矮的圍牆,以及巨形塔樓高高的方頂。
遠遠的,是一處巨大的黝黑谷地,上方閃耀着冰雪覆蓋的山巒峰頂。
‘來吧,’她對我說,‘輕一點,要像你身體沒有重量似的。
’她毫不遲疑地走向了那些圍牆,走向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在它們的庇護所裡等待着我們的東西。
“一會兒我們就找到了可以進去的裂縫,那巨大的開口還是要比周圍的圍牆黑暗一些。
藤蔓纏繞在它的邊緣,像是要把石頭固定在位置上。
石頭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高高的上方,穿過那敞開的空間,我隐約看見一縷縷雲彩下稀微閃爍的群星。
寬大的樓梯向上延伸着,通往各個角落,一直延伸到面對着谷地的狹窗。
第一級台階下,在陰暗中顯出了那巨大的,黑洞洞地通向修道院殘存的房間的入口處。
“克勞迪娅現在紋絲不動,仿佛變成了石頭。
在這潮濕的建築群裡,甚至連她那輕柔的鬈發也不再飄動。
她在靜聽,于是我也和她一同傾聽。
隻有風的翻轉低旋。
她移動了,遲緩地,不慌不忙地,伸出一隻腳慢慢在她前面的濕土裡清理出一塊空地。
我看見那裡有一塊平坦的石頭。
她輕輕用腳跟敲擊着,它聽起來像是空心的。
然後我就看見了它那巨大的形狀,矗在遠處的一角。
随後,有一個清晰可怖的景象進入了我的腦海:那村子裡的男人女人包圍着這塊石頭,用一根巨大的杠杆撬起它。
克勞迪娅的目光掃視着樓梯,然後落在下面就要崩塌的門廊上。
月亮從一片飄渺的雲後露出身影。
克勞迪娅突然動起來,站到我身邊時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聽見了嗎?’她低聲道,‘聽。
’
“那聲音非常低,一般人是聽不見的。
而且它不是從廢墟這邊傳過來的,是從遠處傳來的;不是沿着我們爬上坡來的那條迂回幽長的小路傳過來的,而是從另外一條沿着山脊而上的路,直接從那個村莊傳過來的。
起先隻是一陣沙沙聲,一種擦刮聲,但是非常穩定;而後那沉重的一隻腳的腳步聲就開始能分辨得出了。
克勞迪娅的手握緊了我,輕輕用力把我無聲地推到樓梯的斜坡下。
我可以看見她衣裙的褶皺在披肩的邊緣下輕微起伏。
腳步聲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