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們全都在那兒。
一個溫柔的凡人婦女在無休止地哭泣,她用溫暖的臂膀懷抱着那個她不可能明白但卻自信很疼愛的、白白的、兇暴的、像孩子模樣的超自然的東西。
如果我不替她着想,如果我不考慮到這個瘋狂而魯莽地挑逗我——一個被罰入地獄的靈魂的婦人的所有痛苦,那種我作為凡人自我時感覺到的痛苦,我就會從她懷抱中把克勞迪娅那個小搗蛋鬼搶過來了。
我會緊緊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否認我剛才聽到的那些話。
可我仍然跪在那兒沒動,隻是在想,愛就是恨。
我仰靠着床,自私地想将那愛恨都積聚在自己心中并緊緊抓住它。
“馬德琳過了很長時間才發現,克勞迪娅早就不哭了。
她一動不動像雕塑似的坐在馬德琳的膝上,兩隻淚汪汪的眼睛盯着我,絲毫沒感覺到披垂在她周圍的那柔軟的紅頭發或者那婦人的那隻仍在撫弄她的手。
我癱靠着床柱坐着,回頭凝視着那兩隻吸血鬼的眼睛,無法、也不願說什麼來替自己辯解。
馬德琳正對着克勞迪娅耳邊低語,任憑她的淚水滴進克勞迪娅的長發裡面。
接着,克勞迪娅輕輕地對她說:‘你走吧。
’
“‘不。
’她搖搖頭,緊緊地抱着克勞迪娅。
接着,她閉上了雙眼,帶着某種可怕的煩惱和痛苦而渾身發抖。
但克勞迪娅把她從椅子上領開了。
這時的馬德琳很順從。
她驚得臉色煞白,綠色的塔夫綢衣裙在克勞迪娅那小小的黃絲綢衣裙旁像汽球似的鼓脹着。
“在客廳的拱門處她們停了下來。
馬德琳站在那裡似乎很迷惑,一隻手摸着喉嚨,像隻翅膀似的拍着,然後又不動了。
她環顧四周,樣子就像那個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的吸血鬼劇院舞台上的不幸受害者。
但克勞迪娅已去找什麼東西了。
我看見她從那些陰影中冒出來,手裡拿着個看上去像大玩偶的東西。
我直起身跪着看那東西。
那是隻玩偶,一個女的玩具娃娃,烏亮亮的頭發,綠色的眼睛,身上裝飾着花邊和彩帶,臉蛋甜甜的,眼睛大大的。
當克勞迪娅把它放進馬德琳懷中時,它那瓷做的腳還叮當作響。
馬德琳抱着那個玩偶,兩眼似乎都直了。
當她撫弄玩偶的頭發時,她龇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
她低聲輕輕地笑着。
‘躺下,’克勞迪娅對她說,然後她們一起躺了下去,像是陷進了那長沙發的坐墊裡面,塔夫綢衣裙在沙沙作響。
但後來當克勞迪娅和她一起躺下并用胳膊摟着她的脖子時,那沙沙産消失了。
我看見那玩偶滑落下來,掉在地上,可馬德琳的手仍在摸索着。
她又抓住了它并且拎在那兒懸蕩着。
馬德琳自己的頭向後仰着,兩眼緊閉,克勞迪娅的鬈發撫弄着她的臉。
“我仰靠着柔軟的床沿坐在地上。
克勞迪娅正用一種幾乎不高于耳語的低低的聲音告訴馬德琳要耐心,不要動。
我害怕聽到她在地毯上走動的聲音,害怕那将馬德琳關在門外的慢慢關門的聲響。
我們之間的仇恨就像殺人的毒氣那樣可怕。
“可當我擡起頭來看克勞迪娅時,她像是被釘住了似的站在那兒沉思着,所有的積怨和痛苦都從她臉上消失了,所以她的神情就像那個玩偶似的一片茫然。
“‘你對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我對她說,‘我該被你恨。
從萊斯特将你推入我懷抱的最初時光起我就該着如此了。
’
“她似乎沒注意到我,兩眼充滿了溫柔的眼神。
她的美使我熱血沸騰,幾難自持。
接着她用驚訝的口吻說:‘那時你完全可以殺死我的,不用管他。
你完全可以這樣做。
’她很平靜地看着我。
‘現在你還想殺死我嗎?’
“‘現在殺死你!’我用胳膊摟着她,把她拉近我。
她那溫柔的聲音令我興奮不已。
‘你瘋了嗎?和我說這些?我現在會想殺死你嗎?’
“‘我想讓你這樣做,’她說。
‘現在,你彎下腰來,就像你過去那樣,把我的血一滴滴地吸幹。
你有的是力氣,不要管我怎麼想。
我很小,你能殺死我的。
我不會反抗你,我脆弱得就像朵花,你一捏就碎了。
’
“‘你說的這些當真?你對我說的當真嗎?’我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把刀對着這兒,你為什麼不轉動刀柄?’
“‘你會和我一起死嗎?’她問道,臉上露出一種狡黠的嘲笑。
‘你真的會和我一起死嗎?’她強調道,‘難道你不明白我出了什麼事嗎?那就是他要殺死我。
難道你不明白那個已經奴役了你的吸血鬼頭兒,他不會和我一起分享你的愛,哪怕一點點也不行嗎?我在你眼中看見了他的魔力。
我看出了你的痛苦、你的苦惱,還有你對他那無法掩飾的愛。
轉過臉來,我要讓你用那雙想要他的眼睛看着我,我要讓你聽着。
’
“‘别再說了,别……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對你發過誓,難道你不明白嗎?我不能把那個婦人變給你。
’
“‘但我要為自己的生活奮鬥!把她變給我,那樣她就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