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仰頭凝視而将一切收入眼底,看着她們在這種聖殿的完美中暫時神秘地變得溫柔起來。
她穿着黑色花邊的衣裙多美啊,一個冷漠的、有着亞麻色頭發和丘比特式娃娃臉的女人,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正凝視着我,那麼安詳。
她看得那麼久,毫無疑問,我一定是被她遺忘了。
當我躺在地上夢想時,那雙眼睛想必是在看某種不同于我的其他東西。
那是一種不同于我周圍那粗陋世界的東西,它此時已被曾深受其苦的某人劃分了出來而且廢棄了。
那人曾一直深受其苦,但現在她似乎不想忍受了。
她在傾聽那仿佛是玩具八音盒叮叮當當聲音的鐘聲,她正把一隻手放在那玩具鐘上面。
我看見了夢幻中那縮短的時針和小小的金色分針。
我覺得自己是瘋了。
“我兩手托着下巴,盯着那盞枝形吊燈。
要讓我自己從一個世界脫身而進入另一個世界是很難的。
而馬德琳卻坐在長沙發上,帶着慣有的熱情在勞作,仿佛長生不老并非可以想當然地意味着休息似的。
她在替那張小床用的淡紫色緞子縫上米色花邊,隻是偶爾停下來擦去那從雪白的前額滴下的帶血的汗水。
“我不知道,如果我閉上眼睛;這個小人國會毀掉我周圍的這些房間嗎?我會像格列佛①一樣,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手腳被縛,成了一名不受歡迎的巨人嗎?我看到了那為克勞迪娅造的房子,在那裡,老鼠成了龐然大物,還有那小小的馬車,那些多花的灌木叢變成了大樹。
凡人們将會那樣為之着迷,他們會跪下來看那些小小的窗戶。
它就像張蜘蛛網,會吸引人的。
①Gulliver,英國作家喬納森·斯維夫特18世紀的諷刺小說《格利佛遊記》中的主人公,經曆了大人國、小人國等一系列探險。
“我的手腳被綁在了這兒。
不僅僅是因為那夢幻般的美——克勞迪娅那雪白雙肩的優美神秘,那些珍珠的強烈光澤,那迷人的柔情。
小小的一瓶香水,這是個細頸小瓶,從中那能許諾樂土的符咒被放了出來——我被恐懼綁住了手腳。
在那些房間外面,在那想象中應該是我負責安排對馬德琳的教育——那些關于殺人和吸血鬼本性的古怪談話的地方,如果克勞迪娅曾表示過她想擔當此任的願望的話,她肯定會指導得比我更輕車熟路——在那些房間外面,在那每晚克勞迪娅用溫柔的親吻和滿足的神情向我保證她曾一再表露過的仇恨隻會一去不複返的地方——在那些房間外面,我會發現,根據我自己草率的承認,我真的被改變了:我内心的凡俗部分是我曾經愛過的部分,我敢肯定。
那麼我怎麼看阿爾芒,那個我為他把馬德琳變成吸血鬼,我為他曾想要我自己的自由的家夥呢?一種難以理解而且困擾人的距離嗎?一種陰郁的痛苦嗎?我又看見阿爾芒呆在他那修道士似的小屋裡,看見了他那深褐色的眼睛,又感覺到了他那種令人恐懼的吸引力。
“然而我并沒有去找他。
我不敢去發現自己可能已經迷失的程度。
我也不想将那種失落感與其他一些難以忍受的認識分開來:在歐洲我沒能找到可以減少孤獨感和改變絕望情緒的任何法則。
相反,我隻是發現了我自己那小小靈魂深處的内心活動,發現了克勞迪娅的痛苦,發現了自己對一個可能比萊斯特還惡毒而且我也會為他變得跟萊斯特一樣惡毒的吸血鬼的愛戀。
然而在他身上,我也看到了在我所能想象出的所有罪惡中唯一僅有的善的希望。
“最後,一切都離我遠去了。
于是那隻鐘又在壁爐台上嘀嗒嘀嗒地響着。
馬德琳可憐巴巴地要求去吸血鬼劇院看演出,并且還發誓要保護克勞迪娅使其免受任何膽大的吸血鬼的襲擊。
可克勞迪娅說到了行動計劃,她說:‘還不能去,現在不行。
’我帶着某種程度上的安慰躺在後面,觀察馬德琳對克勞迪娅的愛,那種盲目貪婪的愛。
喔,在我的内心或腦海中,我對馬德琳的同情是那麼少。
我想,她看到的才是痛苦的第一特征,她還不懂死亡。
她是那樣容易變得敏銳,那麼容易被推向惡意的暴力。
我以為,在我那極端的自負和自我欺騙中,我自己那對死去兄弟的哀痛才是唯一真摯的情感。
我聽憑自己忘卻我曾完完全全愛上過萊斯特那雙光輝燦爛的眼睛,我曾為了一種色彩缤紛而且發冷光的東西出賣過我的靈魂,我想着那反射性極強的表面傳遞的是某種能在水上行走的魔力。
“耶稣要怎麼做才能使我像馬修或彼得那樣跟随他呢?首先要穿戴得好。
然後要有那滿滿一頭護理過度的黃頭發。
“我恨我自己。
她們的交談似乎常常要使我進入半睡眠狀态——克勞迪娅在小聲談殺人、速度以及吸血鬼的技巧,馬德琳正彎腰低頭縫紉——那時似乎我所仍能擁有的唯一情感就是對自己的恨。
我愛她們。
我恨她們。
我不在乎她們是不是在那兒。
克勞迪娅兩手撫摸着我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