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地方告訴我有危險,但是我不在乎。
這時我擡起頭,看見一個頭發灰白的神父。
‘你想忏悔嗎?’他問道,‘我要鎖教堂門了。
’他在厚厚的鏡片後面眯起眼睛。
現在唯一的光線來自于聖徒像前燃燒的一排排小紅玻璃蠟燭;暗影在高高聳立的牆壁上跳動着。
‘你内心有煩擾,對嗎?我能幫助你嗎?’
“‘太晚了,太晚了。
’我低聲向他說道,然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他向後退開讓道,顯然還沒有發覺我外表上有任何令他警覺的地方,還溫和地寬慰我道:‘不,時間還早。
你想進忏悔室來嗎?’
“有幾秒鐘我隻是呆呆地看着他。
我禁不住笑了笑。
而後我就決定按照他說的去做。
可是甚至當我跟随他走下通道、穿行在走廊的陰影中時,我還是知道這會毫無意義,這隻是發瘋罷了。
不過,我還是在木制小間裡跪下,雙手交疊放在祈禱台上,而他在隔壁的小間裡,拉開小窗,讓我看見他模糊的側面輪廓。
我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擡起手劃了一個十字,然後開始述說。
‘為我祈禱吧,神父,因為我曾犯過罪,長期以來頻繁地犯罪,以至于我不知道怎樣去改變,或者怎樣在上帝面前忏悔我所做過的一切。
’
“‘孩子,上帝的寬恕是無限的,’他輕聲對我說道。
‘用你知道的最好的方式告訴他,要誠心誠意。
’
“‘謀殺,神父,一連串的死亡。
兩夜前死在傑克遜廣場的那個女人,是我殺了她,在她之前還有成千上萬的其他人。
一夜一兩個,神父,有70年了。
我一直出沒在新奧爾良的街道上,像死神一樣,為了自己的生存獵食人的性命。
我是不死的,神父,是不滅的,但也是被詛咒的,就像被上帝放在地獄裡的天使。
我是一個吸血鬼。
’
“神父轉過身來。
‘這是什麼?是你的一種遊戲嗎?一種玩笑?你竟拿一個老人開心!’他說道。
他啪的一聲把滑闆關上了。
我迅速打開門走出來,看見他站在那兒。
‘年輕人,你對上帝有一點兒敬畏嗎?你知道讀神意味着什麼嗎?’他怒視着我。
我靠近了他,慢慢地,非常緩慢,而他起先隻是緊盯着我,怒不可遏。
但後來,他迷惑了,向後退了一步。
教堂裡空曠無人,一片黑暗,保管聖器的人已經走了,蠟燭隻在遠處的聖壇上投下慘白的光。
它們在他的灰發和臉孔周圍制造了一個柔和的、如金線編織成的光環。
‘那麼就不再有仁慈了!’我對他說道,突然用我的雙手鉗住他的雙肩,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緊扣住他,使他不能指望移動,緊靠在我的臉下面。
他的嘴因恐懼而大張着。
‘你看見我是什麼了吧!為什麼,如果上帝存在的話,他要容許我的存在!’我對他說道,‘你還談論什麼亵渎神聖!’他将指甲掐陷進我的雙手,試圖掙紮出來,彌撒書掉到了地上,玫瑰念珠在法衣的折縫裡嘩啦直響。
他或許也曾經和活過來的雕像打鬥過。
我咧開嘴,讓他看我的犬牙。
‘他為什麼容許我活在世上?’我說道。
他臉上的種種表情,恐懼、輕蔑和憤恨激怒了我。
在他臉上我看見了所有我曾在巴貝特臉上見過的仇恨,而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放開我,魔鬼!’透着純粹的人類的恐慌。
“我放開他,用一種邪惡的滿足眼光看着他跌跌撞撞,像用犁在雪地中翻耕一樣,穿過中間的走道。
随即我跟在他後面,迅捷異常,轉眼間便伸出雙臂把他抱住,我的鬥篷将他擲入了黑暗,他的腿還在亂蹬着。
他在詛咒我,呼喚着聖壇上的上帝。
而後我抓住他,就在領聖餐欄杆前的台階上,把他拖過來面對着我,将利齒插入了他的脖頸。
”
吸血鬼停止了叙述。
在這之前的某個時候,男孩原準備點一支煙。
但他現在坐在那兒,一隻手拿着火柴,另一隻手拿着煙,像一個商店的人像模型,愣愣地看着吸血鬼。
吸血鬼正看着地闆。
他忽然轉過臉,把火柴盒從男孩手中拿過來,擦着了火柴,伸出去給男孩,男孩俯身湊上去點煙。
他吸了一口,然後很快又把煙吐出來,打開瓶蓋,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酒,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吸血鬼。
他又一次耐心等着,直到吸血鬼準備好重新開始。
“童年時對歐洲的印象我已不記得了。
甚至連來美國的旅行也不記得了,真的。
我出生在那兒這一點隻是一個抽象的概念。
但是那裡有一種控制我的力量,就像法國施加在她的殖民地上的力量一樣強大。
我說法語、讀法文,我記得我還等待有關大革命的報道,還讀報道拿破侖勝利的巴黎報紙。
我還記得法國把路易斯安那賣給美國時我的憤怒。
我不知道那個曾經是不免一死的法國人在我的身體裡面居住了多久。
到這時他已經一去杳渺了,真的,但是我心中還有一種強烈的願望要去看看歐洲、去了解它,這沖動不僅僅來自于讀過的文學、哲學作品,而且也來自于比其他美國人更深切、更強烈的歐洲淵源的感受。
我是一個克裡奧耳人,想看看一切是從哪兒開始的。
“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