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是吸血鬼……怎麼會不知道他究竟……”
“讓我按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一件一件告訴你。
不,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看見了幻像,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
”男孩看他又不講了,說道:
“請……請接着講。
”
“嗯……我想把種植園賣掉,再不願看到那所房子,那個禮拜堂。
後來我把它們交給一家代理所,幫助我處理有關事務,這樣我就再也不用回到那裡去了。
母親和妹妹搬到了新奧爾良城裡。
當然,我一刻也沒忘記過弟弟,腦子裡常常想着他的屍體在地底下一點一點地腐爛。
他被埋在新奧爾良的聖路易斯墓地,我常常想方設法繞開那個地方,心裡卻怎麼也忘不掉他。
無論是醉酒還是清醒的時候,我都似乎能看見他的屍體在棺材裡腐爛。
我簡直難以忍受這種折磨。
多少次在夢裡,我看見他站在樓梯的頂端,我拉着他的胳膊,溫和地對他說話,勸他回卧室,告訴他我相信他說的話,讓他祈禱上帝給我信心。
在這期間,種植園的奴隸開始傳說在走廊上看見過他的鬼魂,搞得人心惶惶,弄得監工無法維持正常的工作秩序。
周圍的人以不禮貌的方式向妹妹打聽這件事的整個過程,弄得妹妹也像得了神經病似的。
她倒不是真的成了神經病,而是為了應付别人的詢問,才裝成那樣的。
我整日飲酒,盡可能不待在家裡。
後來我就變成了那種想死又沒有勇氣自殺的人,獨自在黑暗的大街小巷穿行,常常到酒吧喝得爛醉如泥。
有兩次差點和别人打架,我都中途主動躲開了,這倒不是因為我的懦弱,而是出于對這一切的冷漠。
我倒真希望能有人殺了我。
于是有一天真的有人來襲擊我了。
襲擊我的可能是任何人,因為我的這種邀請是對所有人的……水手、小偷、瘋子,等等。
可襲擊我的竟是一個吸血鬼。
一天夜裡,在離我家門幾步遠的地方,他抓住了我,然後認定我死了,便扔下了我——至少我認為是這樣。
”
“你的意思是……他吸了你的血?”男孩問道。
“是的,”吸血鬼大笑一聲,“他吸了我的血,就是這樣。
”
“可是你活了下來,”男孩說,“而你說他認定你死了,才扔下了你。
”
“他幾乎吸幹了我的血,使我瀕臨死亡。
後來有人發現了我,把我放在了床上。
我自己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醉酒引起的中風。
我盼着自己死掉,所以不吃不喝,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母親請來了牧師。
當時我正發着燒,就把一切對牧師講了,弟弟的幻覺和我對他所做的一切。
我記得自己緊緊抓着牧師的手,讓他一遍又一遍地保證不把我的話說出去。
‘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他,’我最後對牧師說,‘所以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竟那樣對待他,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
“‘荒唐!’牧師說道。
‘你當然能活下去,你沒什麼問題,隻是在鑽牛角尖。
你的母親需要你,你的妹妹也需要你。
至于你的弟弟,他那是魔鬼附身了。
’牧師這麼說令我很吃驚,并且無言以對。
他繼續解釋說,那是魔鬼制造的幻像。
魔鬼很猖狂,整個法國都在魔鬼的陰影之下,而法國大革命是魔鬼最偉大的勝利。
什麼都救不了我弟弟,隻有在他魔鬼附身不能自控的時候,讓人壓住他,進行驅鬼,做祈禱,并且禁食才行。
‘是魔鬼把他推下樓梯的,這再明顯不過了,’牧師宣稱。
‘在房間裡時,你不是在和你弟弟講話,而是在和魔鬼講話。
’他這話激怒了我。
我實在有點忍無可忍了,但沒有發作。
牧師繼續談論着魔鬼,談論着奴隸們的巫術,還有其他國家魔鬼附身的事例。
于是我氣瘋了,幾乎把整個房間都砸了,還差點殺了他。
”
“可是你的體力……那吸血鬼……?”男孩問道。
“我處于瘋狂狀态,”吸血鬼解釋說,“所做的一切是我身體最好的時候都做不到的。
現在看來當時的情景異常混亂、蒼白,令人不可思議。
不過我确切地記得,我把他趕出了後門,穿過院子,将他頂在廚房的磚牆上,使勁砸他的頭,幾乎把他打死。
等消了氣時,我已精疲力竭,快要死掉了。
他們很為我難過,哎,這群傻瓜!不過我想談點别的事。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從牧師的身上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我對弟弟的輕視也從牧師的身上得到了反映。
牧師有關魔鬼那直露的淺見可以證明這一點。
另外,他也不相信聖人會降臨到弟弟的房問。
”
“可他确實相信有魔鬼附身之事。
”
“這就很接近俗人的觀點了,”吸血鬼馬上說道,“俗人不信神,不信仰上帝,即便如此也會相信有魔鬼存在。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噢,不,其實我知道這是為什麼。
惡,随時随地可見;善,卻很難有立錐之地。
你要明白,說魔鬼附身,其實是對瘋子的另一種說法而已。
我想牧師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