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取出了棺材。
我現在需要離開,還有其他的需要……需要殺人、吸血。
不過這并不是使我疲憊不堪的原因。
那是别的原因,更令人難過的原因,就好像這黑夜隻是幾千幾萬個黑夜中的一個,漫漫而無邊際的世界,黑夜一個套一個,串成一串;我在冰冷、無情的星空下,獨自在黑夜中遊蕩。
我想着想着,背轉身去,用手捂住雙眼,突然間感到全身無力,心情無比沉重,不由得發出一聲無意的聲音。
在這漫無邊際、寂寞無盡頭的黑夜,我獨自站着,巴貝特在我眼前也好像似真似幻。
這時我突然看到一種可能,一種我從未考慮到的可能。
當我連同這個世界一起掉進吸血鬼的感受中,迷戀上色彩、形狀、聲音、歌唱、輕柔,以及無限的變化時.我就逃離了這種可能。
巴貝特正準備離去,我卻沒有在意。
這時,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是一大串房間的鑰匙,叮當作響。
她走上了台階。
讓她走吧,我這麼想道。
‘從魔鬼那兒來的,’我低聲細語,‘走開,撒旦。
’我重複着,又轉過身看着她。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石階上,睜着疑惑的眼睛。
她剛才已把挂在牆上的燈拿了下來。
她這會兒手裡提着燈,眼睛看着我。
她的手緊緊抓住燈,像是拿着一隻價值連城的錢包。
‘你認為我是從魔鬼那兒來的?’我問她。
“她左手提着燈,右手劃了個十字。
我隐約聽見她說了句拉丁語,看到她臉色蒼白,雙眉微蹙。
‘你以為我會化作一股煙飄走嗎?’我問她。
我向她走近一點。
由于我剛才腦子裡的想法,我覺得和她疏遠了。
‘我去哪裡?’我又問她,‘我去哪裡?去地獄,去來的地方嗎?回到魔鬼那裡去嗎?’我站在台階下面。
‘如果我告訴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說的魔鬼,如果我告訴你我甚至不知道有沒有這麼一個魔鬼!’我在我的思維空間裡看到了這個魔鬼,正在思考着這個魔鬼,于是轉身想離開她。
她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她沒有在聽。
我擡頭望着星空。
萊斯特一切已準備就緒,我很清楚這一點,就好像他早已經把馬車備好,有好幾年了似的。
她也好像在台階上站了好幾年了。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好像弟弟也在那裡,也有好幾百年了,好像他在用非常低的,卻十分激動的聲音對我說着話,好像話的内容極端重要。
他說話的速度很快,聽起來像是大屋子裡椽檩上老鼠跑來跑去的窸窣聲,而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隻像耳旁刮了一陣風。
這時我聽見‘嚓’的一聲,隻覺眼前一亮。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從魔鬼那兒來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我對着巴貝特大喊大叫,聲音震耳欲聾,簡直要震聾我靈敏的耳朵,震碎我永生的生命。
“我将活到世界的末日,然而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這時我的眼前一片亮光,那是她剛才劃了一根火柴點亮的燈。
她舉着燈,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臉。
有一陣我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眼前隻是一片光亮。
接着,那燈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胸口,玻璃碎裂在磚頭上,火焰纏繞着我的腿,撲向我的面龐。
這時,黑暗中傳來萊斯特的喊叫聲。
‘快把它撲滅,白癡,那會把你化為灰燼的!’緊接着,我感到眼前猛地摔過來一樣東西,那是萊斯特的外套。
我踉踉跄跄地倒向身後的柱子,一方面是由于火的威脅,以及那出其不意的一擊,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了解到巴貝特竟然要毀滅我,而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秒鐘内。
火滅了,黑暗中我雙手撐着跪在磚地上。
這時,萊斯特在台階上面又抓住了巴貝特。
我飛步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往後拉。
他轉過身來,惱怒地用腳踢我。
我死死拽住他,把他拉到台階下面。
巴貝特呆呆地站在那裡,我看見暮色中她黑暗的輪廓,還有她眼睛裡閃爍着的光。
‘那就快走!’萊斯特邊說,邊匆忙站起身。
巴貝特用手摸着咽喉部位,我使勁睜着受傷的眼睛想借着一點光看清她。
她的咽喉在流血。
‘記住,’我對她說,‘我本可以殺了你,或者讓他殺了你,但我都沒有,你卻把我稱作魔鬼,你錯了。
’”
“那麼說你及時制止了萊斯特,”男孩說。
“是的。
萊斯特可以閃電般地殺死她,吸幹她的血。
不過我後來才知道我當時隻是救了巴貝特的肉體生命。
“一個半小時以後我和萊斯特來到了新奧爾良,幾匹馬幾乎快要累死了。
我們把馬車停在離西班牙旅館一條街遠的小巷裡。
萊斯特抓住一個老人的胳膊,往他手裡塞了50美元。
‘給我們找一套房間,’他命令道,‘再給我們叫一些香槟。
就說是兩位先生要的,費用預付。
等你回來,我會再給你50美元。
我保證一直在這兒等你。
’萊斯特閃亮的眼睛使那人無法抗拒。
我知道那人一拿着旅館的鑰匙回來,就會被殺掉。
果然如此。
我坐在馬車上,疲憊不堪地看着那個人一點一點癱軟下來,最後終于死去。
萊斯特一松手,他的身體就像一袋石頭。
癱倒在門口。
‘晚安,甜蜜的王子,’萊斯特說,‘這是你的50美元。
’他把錢塞進那人的口袋,好像隻是開了個絕妙的玩笑。
“我們悄悄從院子進了旅館,上樓進了套房那豪華的客廳。
冷藏櫃裡的香槟泛着光,一隻銀盤裡立着兩隻玻璃杯。
我知道萊斯特會給自己倒上一杯,坐在那裡凝視着那淡淡的黃色。
我已是恍恍惚惚,躺在沙發上看着他愣神,好像無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