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
“‘有多遠?’
“她的手死命掙紮着。
‘三英裡。
’她大口喘着氣。
我放開了她,她向後一跌,撞到了門上,眼睛大睜着,充滿恐懼和迷惑。
我已經轉身要走了,但是冷不丁地她在後面大喊着叫我停一下。
我回過身,看見她從頭頂的門梁上扯下十字架向我擲過來。
刹那間,在我噩夢般記憶的遠景深處,我看見巴貝特多年以前像她一樣瞪着我,說着那幾個字:‘離開我,撒旦。
’但是女人的臉是絕望的。
‘拿上它,求你,以上帝的名義,’她說,‘快些跑。
’門關上了,把我和克勞迪娅留在了徹底的黑暗當中。
”
“不久,我們那微弱的車燈光就穿行在緊逼在兩邊的隧道般的黑夜裡,仿佛那村莊從未存在過。
我們蹒跚前行。
在一個轉彎後,車軸吱吱響着,迷蒙的月光片刻之間勾勒出松林那邊遠山蒼灰的輪廓。
我不停地想着摩根,那些無法驅除的聲音和我自己摻雜着恐懼的期待糾纏在一起,想着要見到那殺了愛米莉的東西,那個毫無疑問是我們當中一員的東西。
而克勞迪娅正處于一種激狂的情緒中。
假如她自己能駕駛馬車的話,她早就會拿過缰繩了。
她不停地催促着我使用馬鞭,野蠻地抽打着突然戳到我們面前車燈裡的低矮樹枝。
颠簸中,她緊抱着我腰的手臂像鋼鐵一樣堅定。
“我記得道路陡急一轉,車燈噼啪作響。
克勞迪娅在疾風中喊叫着:‘在那兒,路易,你看見了嗎?’我使勁一拉缰繩。
“她屈着膝爬在我背上。
馬車颠簸震顫着,像海上的一艘船。
“一大朵羊毛般的雲将月亮從背後釋放出來,高高聳立在我們頭頂上的是塔樓的暗影。
一扇長窗顯露出外面蒼灰的天空,我坐在那兒,抓住座椅,試圖平息腦袋裡嗡嗡的騷動。
馬車已經停穩。
一匹馬低嘶一聲,之後一切都安靜了。
“克勞迪娅在說:‘路易,來吧……’
“我喃喃說了些什麼,一聲簡短而不耐煩的否決。
我有一種出于本能的可怕印象,覺得摩根就在我附近,用那種在小酒館裡請求我時的低沉、感人的語調在和我說着話。
夜幕之下,周圍沒有一絲生命的響動,隻有風和樹葉輕柔的沙沙聲。
“‘你想他會知道我們要來嗎?’我問。
我的聲音在風中聽起來很陌生。
在那小小的車廂裡,我好像無法逃開,仿佛那濃密的森林也不是真的。
我想我發抖了。
而後,我感覺到克勞迪娅的手十分輕柔地撫摸着我擡到眼前的那隻手。
細高的松樹在她身後波濤一樣湧動着,松濤聲也越來越響,好像有一張大嘴吸進了微風,形成了一股旋風。
‘他們會把她埋在十字路口嗎?那是他們想做的嗎?一個英國女人!’我低聲說道。
“‘要是我有你那麼大個兒……’克勞迪娅在說,‘要是你有我這樣的一顆心,噢,路易……’她的頭現在傾向我,以一種吸血鬼的姿勢彎下來吻我。
我不得不閃避了一下。
但是她的嘴唇隻是很溫柔地覆蓋在我的唇上,找到一個地方吮吸着我的氣息,又将它吐回到我口中。
我用手摟住她。
‘讓我來領着你吧……’她請求我說。
‘現在已沒法回頭了,’她說。
‘抱着我,把我放下去,放到路上。
’
“時間好像變成了永恒。
我隻是坐在那兒,感覺着她的嘴唇吻過我的臉頰和眼睛。
而後她開始行動了,溫軟的小身體驟然離開我身旁,動作優雅而又敏捷。
她現在看起來像是懸垂在馬車旁的空氣中。
她的手握緊了我一會兒,然後松開了。
我看到她仰視着我,立在車燈下微微顫動着鋪灑了一地的光亮裡。
她招手示意,一邊向後退着,一步接一步。
‘路易,來吧……’直到她威脅說她要消失在黑暗中。
我匆忙把車燈從挂鈎上取下,站在她身邊叢生的高草中。
“‘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危險嗎?’我低沉着嗓子說。
‘難道你不能把它像空氣一樣吸進呼出嗎?’她嘴上露出一個倏忽即逝、捉摸不定的微笑,轉向了山坡。
提燈的光在迎面而來的森林裡辟開了一條通道。
她纖秀、白皙的小手将披風上的羊毛圍脖又拉緊了一些。
她向前走着。
“‘先停一下……’
“‘恐懼是你的敵人……’她答道,并沒有停住腳步。
“她走在燈光前面,步履堅定,甚至在那些高草也給碎石讓路的地方,依然執着地走着。
森林變得愈加深遠了,月亮慢慢隐去,頭頂上樹枝濃結密織,遠處的塔樓也消失不見了。
很快,馬的聲音和味道也漸漸湮沒在低旋的風中。
‘留神點,’克勞迪娅低聲說。
她前行着,毫不減速,隻偶爾碰到纏結的藤蔓和看起來像藏身之地的石塊時才停下來。
那廢墟是古老的,但是否曾經有疫病、大火或是外邦的敵人洗掠過這個城池,我們已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