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樓梯上看着我們。
這時我知道了,正如我所猜測的,他就是那個給我邀請卡讓我們到劇院來的吸血鬼。
阿爾芒。
“除了他的平靜之外,他那少有的夢幻般恍惚的表情已經使我大吃一驚了。
他似乎一直靠着牆,站了很長時問。
當我們看着他并向他走去時,他仍沒有任何要挪動的迹象。
如果不是他那麼完全地吸引了我,我早就會為他不是那個高個黑發的吸血鬼而感到寬慰了,但我沒想到這一點。
這時他的眼睛懶洋洋地看着克勞迪娅,沒有任何的贊美之詞,不同于人類掩飾自己這種凝視的習慣。
我把手搭在克勞迪娅的肩上。
‘我們已經找了你很長一段時問。
’我對他說着,内心漸趨平靜,似乎他的平靜驅走了我内心的慌張和煩惱,就像大海的海水沖走陸地上的某些東西一樣。
我無法再誇大他的這種本領,可是我也無法描述它而且以後也做不到。
事實上我心中那試圖對自己描述一下的想法也很讓我自己不踏實。
他給我的正是這樣一種感覺。
他知道我在幹什麼,他那平靜的姿态和深褐色的雙眼似乎在說我所想的或者特别是我此時努力想說的話一點用也沒有。
克勞迪娅一言不發。
“他從那面牆邊挪開,開始走下樓梯;與此同時,他做了個歡迎我們的手勢并要我們跟他走,可所有這一切都做得那樣流暢而且迅速。
跟他相比,我的手勢不過是人類手勢的滑稽模仿而已。
他打開了一面較低的牆裡的門,讓我們進了劇院下面的那些房問。
當我們下去時,他的腳步隻是在石頭階梯上輕輕掃過。
他背對着我們,在前面走着,對我們完全信任。
“這時,我們走進了一個看上去像是很大的地下舞廳的地方,它是由一間地下室精雕細琢成的,比頭頂上的那個建築物更古老些。
我們頭頂上剛剛開着的那扇門落下來關上了,還沒等我好好看看這個屋子,燈就滅了。
我聽見黑暗中他衣服的沙沙作響,接着便是刺耳的劃火柴的聲音。
他的臉在火柴上方映得發亮,随後,火光中,一個人影移到他身旁,是個小男孩,拿給他一支蠟燭。
那男孩的出現使我心裡一驚,又把我帶回到剛才舞台上那女孩給予我的那種戲弄人的快樂中,想起了她那俯卧的軀體以及那湧動的血液。
這時,他轉過身來盯着我,神情和那個金棕色頭發吸血鬼的很相似。
那個金棕色頭發的吸血鬼給他點了蠟燭并對他小聲說了句‘去吧’。
燭光擴散,映到遠處的牆壁上面。
那個吸血鬼舉着蠟燭,沿着牆向前,招呼我們倆都跟着。
“我看見了一個環繞着我們的壁畫和壁飾的天地。
在跳動的火焰映照下,那些畫色彩很深而且還在燭光中顫動。
漸漸地,在我們旁邊的壁畫的主題以及内容清晰可見了。
那是勃魯蓋爾①的《死神的勝利》,畫得如此規模巨大,以至于所有那些可怕的人物都在黑暗中高聳在我們頭上。
那些冷酷無情的骷髅們在一條散發着惡臭的深溝中運送着無助的死人;或者在拉着一車的人類頭骨;或者在斬掉一具直挺挺的屍體上的頭顱;或者在絞架上吊起人來。
鐘聲在無邊無際的烤焦而冒煙的地獄土地上敲響,很多偉大的軍隊向那裡走去,那些可怕的沒頭腦的士兵們邁步走向大屠殺的戰場。
我扭過臉去,可那個金棕色頭發的吸血鬼拍拍我的手,領我沿着牆向前去看《天使的墜落》,看那個該死的家夥怎樣慢慢地從天上的高處墜入了正在宴飲的一群怪物那可怕的混亂之中。
那壁畫如此形象逼真而完美無瑕,我渾身發抖。
那吸血鬼又拍拍我的手,而我站在那兒沒理會,一動也不動。
我故意擡頭看那壁畫的最高處,在那兒我能從陰影中分辨出兩個用嘴吹喇叭的漂亮天使。
過了一會兒,咒語破除了。
我強烈地感受到了我進巴黎聖母院的第一個夜晚的感覺,但後來這種感覺沒了,就像某種虛無飄渺的寶貴東西被突然奪走一樣。
①Brueghel,佛蘭德斯畫家。
“蠟燭舉了起來,種種的恐懼也全在我周圍上升了:那些中世紀的木刻、紋章圖案以及雕刻上面,有博斯①的無言的被馴服的人和堕落被打入地獄者;有特萊尼那些棺材裡面浮腫的死屍還有丢勒②筆下那些可怕的騎手們,跑完了他們所能忍受的最遠路程而在氣喘籲籲。
就在那天花闆上面,糾結纏繞着無數的骷髅和腐爛的死屍以及那些惡魔和痛苦的刑具,仿佛這裡成了死神自己的教堂一般。
①Bosch,Hieronumus(1450—1516),荷蘭畫家。
作品主要為複雜而獨具風格的聖像畫,代表作有《天堂的樂園》、《聖安東尼受誘惑》等。
②DurerAlbrecht(1471—1528),德國畫家、版畫家和理論家,将意大利文藝複興精神與哥特式藝術技法相結合,主要作品有油畫《四聖圖》、銅版畫《騎士、死神和魔鬼》等。
“最後,我們站到了屋子的中央。
那支蠟燭的光似乎要将我們四周所有的圖像都映照得栩栩如生。
我好像就要神志昏迷似的,屋子開始可怕地轉動起來,那是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我抓住了克勞迪娅的手。
她站在那兒,若有所思地看着。
當我朝她望時,她面無表情、目光冷漠,好像甯願我讓她一個人呆着似的。
然後,她雙腳從我身旁跳開并很快地在石頭地上輕輕跺起來,腳步聲沿着四壁在回蕩,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