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思之間,加快腳步,急急奔去。
此刻大約申酉之交,西風陣陣,黃葉飄飛,在暮色中更加籠上了一片凄涼神秘之色。
那數楹茅舍低矮簡陋,雖然打掃得還算整潔,但卻給人一種落魄潦倒之感。
聶雲飛不由大為感慨,外祖父按說可以算得是一位武林前輩高人,難道這些年來就住在這樣的一片草寮之中麼?
沉吟之間,隻聽一片叮咚的琴聲傳了出來,一縷暗淡的燈火也浮現在紙糊的窗棂之上。
聶雲飛心想:也許外祖父是一位澹泊自甘之人。
當下重重咳了一聲,伸手前向叩門。
但琴音立止,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慧明麼?回去告訴你那師父,就說老朽今日身體不适,末局棋奕,要延時再下了!”
聶雲飛聲調微顫地叫道:“不是慧明,晚輩是由賀蘭山專程而來的!”
那蒼老的聲音,喃喃地道:“賀蘭山?”
聶雲飛應聲又道:“前輩可是萬象隐者?”
那蒼老的聲音,也激動的道:“自然,除了老朽之外,誰會住在這裡?”
聲調一沉,又道:“方才你說賀蘭山?”
聶雲飛忙道:“晚輩姓聶名雲飛,您老人家認得我麼?”
那蒼老的聲音,立刻應道:“是我的外孫!……快些進來。
”
聶雲飛輕輕推去,隻見房門果是虛掩着的,他激動的邁步而入,隻見房門隻有一榻一幾,幾上有一盞昏暗的油燈,榻上則有一位須發皆白;,神情憔悴的老人擁被而卧,一張古琴橫置膝上。
聶雲飛不禁一陣鼻酸,急忙雙膝一屈,跪伏床前,顫聲道:“外孫聶雲飛,叩見外公!”
那老者雙手連搖,道:“快些起來,……千裡迢迢,倒是真難為你能找來!”
聶雲飛打量那擁被而坐的老人,歎口氣道:“我父親死了!”
那老者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
聶雲飛訝然道:“外公怎會知道,他死了才不過三天,江湖中根本沒傳出消息,何況外公在這與世隔絕的深谷之中。
”
那老者震了一震,苦笑道:“我說知道,有兩個原因,第一。
我的甲骨神數,雖未必每次都能算準,但十次至少有七次頗有靈驗!”
聶雲飛這才發覺幾上擺了不少龜甲、貝殼等類的東西,想是用來占蔔之用,心頭疑念頓消,隻聽那老者又道:“第二、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那爹爹無惡不作,惡貫滿盈,自然會慘遭橫死,不得善終。
”
聲調一沉,又問道:“他是橫死的麼?”
聶雲飛颔首道:“是的,大約他是死于留春谷派出之人的手中。
”
那老者咬牙道:“報應,報應。
”
聶雲飛沉凝的道:“他是個很壞的人麼?”
那老者咬得牙關格崩有聲,恨恨地道:“壞極了!他娶了你的母親,卻又強奸了你的姨母,以緻你母親含恨出走,你姨母羞憤自戕,雖然幸而未死,但也恨透了你那爹爹,而且他這武林第一家家主之位是你祖父傳你叔叔的,但你父親為謀奪權位,卻不借設計謀殺親弟,但他奪得的權位卻又不能自保,以緻退處賀蘭山,贻辱先人,這等罪大惡極之輩,還有什麼好說?”
聶雲飛沉凝的道:“我那母親呢?”
那老者歎口氣道:“現在留春谷中,與你姨母同居!”
聶雲飛面色凝重得有如一尊化石,一字一頓的道:“為什麼留春谷的左右二護法率領着若幹高手,卻口口聲聲置我于死地?”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這……不可能吧,不論是你母親還是你姨母,都沒有要殺死你的理由?”
聶雲飛冷冷一笑道:“至少,留春谷縱徒殺人,橫行江湖,卻是鐵的事實。
”
那老者皺眉道:“恐怕你弄錯了,眼下橫行江湖的是血旗門,不是留春谷。
”
聶雲飛大聲道:“這是我親眼所見的事,難道還會假麼?”
那老者微喟一聲道:“留春谷為了向你爹爹報複,方始習練奇功,收募羽翼,門人之中難免良莠不齊,也許在江湖中有不盡合理之事發生,其次,隻怕是血旗門人僞充留春谷,以敗壞留春谷的聲譽!”
聶雲飛苦笑道:“外公雖深居幽谷,對江湖中的事倒是知道得頗多……”
微微一頓,又道:“可否請外公見告,留春谷在于何處?”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孩子,你想怎樣?”
聶雲飛鄭重地道:“自然是找到留春谷,查明真相!”
那老者慨歎一聲道:“現在什麼時候了,心急也不在這一時,廚下有現成的菜飯,你可以先去吃飽,然後休歇一晚,明天清早外公陪你同去!”
聶雲飛平靜地道:“那樣也好,但外公可否先告訴我留春谷究在何處?”
那老者搖搖頭道:“這個……外公隻知如何走法,卻不知那叫什麼地方!”
聶雲飛冷冷一笑道:“這樣看來,外公是不肯說出來的了!”
那老者頹然道:“你且去吃些東西,等外公想一會兒,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聶雲飛搖頭冷笑道:“我不會吃你的東西,也不會要你陪我去留春谷!”
那老者大驚道:“這是什麼話,為什麼?”
聶雲飛咬牙道:“因為你并不是我的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