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叛兒的傷實在是很不輕。
在綏德受的傷雖已請那個野即中給治過,實際上卻比不治更差,再加上一路上提心吊膽、疲于奔命,傷勢已惡化。
至于内傷就更嚴重了。
而且那個妖精潑閨女紮的那一匕首實在太狠,楚叛兒的整條左臂差點就報廢了。
楚叛兒直到現在也還沒弄明白她幹嗎要紮自己一匕首。
他也還沒弄明白他現在究竟是在哪裡。
他在這間屋子裡已經躺了三天了。
三天來除了一個很老的大夫每天三次來檢查他的病情傷勢,除了一個很老的老婆婆照顧他吃喝,他沒見到過任何其他人。
老大夫和老婆婆都是很沉默的人,一天也難得說上幾句閑話。
楚判兒問他們這是哪兒,他們都微笑搖頭,再問是誰把他送這兒來的,他們又搖頭。
楚叛兒隻好安下心來養傷。
他猜測這裡是呂梁山中的某一處山谷,是潘造化送他到這裡來的。
至于潘造化為什麼沒直接送他到榆林去換銀子,他也不明白。
但清楚的是,如果他現在從這裡逃跑,完全是徒勞的。
潘造化既然敢很放心地将他安置在這裡,肯定也算定他逃不出去。
他的傷還沒痊愈,就算現在逃出去了,命也差不多丢大半條了,呂梁山是潘造化的地盤,而不是任他闖蕩的江南。
黃昏時分,外面響起一降暴雨般的馬蹄聲,想來是有人看他來了。
楚叛兒傷已基本上不礙事了,他掀開被子剛準備下炕,潘造化已大步走了進來,大笑道:“這幾天把你悶壞了吧?别起來,别起來,躺着躺着。
”
楚叛兒躺回炕上,笑道:“悶到沒悶壞,隻是不曉得你老兄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
潘造化一屁股坐下來,笑嘻嘻地道:“怎麼,你懷疑俺老潘不懷好意?”
楚叛兒道:“不錯。
”
潘造化絲毫不以為忤,笑得更開心了:“就算是俺不懷好意吧!老弟,你還不知道吧?榆林那邊,現在又有變故了,全亂啦!”
楚叛兒眼睛亮了:“什麼變故?”
潘造化打了個哈哈,從懷裡摸出個小葫蘆,旋開塞子,喝了一大口。
屋子裡頓時彌漫着一股誘人的酒香。
楚叛兒忍不住又追問一句:“榆林城裡又出什麼事了?”
潘造化眨眨眼睛道:“你猜猜看。
”
楚叛兒按捺住心裡的激動,故意用淡淡的口氣道:“除了找到真正的兇手外,還能有什麼大事?”
潘造化道:“你不想聽?”
楚叛兒道:“你不想說?”
潘造化怔了一下,苦笑道:“若要俺不說,還真憋得慌——
昨晚上到的消息,榆林城裡又有兩個人死于暗殺。
”
楚叛兒一驚坐起:“誰?”
潘造化又開始喝酒,楚叛兒的心都快跳出腔子了——可千萬别是秦大少,千萬别是武卷兒。
如果是秦大少死了,楚叛兒将難辭其咎。
正是他執意要将秦大少留在榆林的,因為他總覺得,秦川和武家未必沒有緣分。
如果是武卷兒死了,楚叛兒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瘋,無論她怎麼看他待他,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的确已苦苦單戀了她那麼久。
對她的苦戀,幾乎已變成他生命的一部分——逃亡的這些天,他時時都會想念她,在這片幽靜的山谷裡,他思索了很久很久,才終于意識到她對他有多麼重要。
幸好,從潘造化的嘴裡跳出的,是另外兩個名字——
“過三眼和程四娘。
”
楚叛兒剛松了口氣,心又拎緊了:“過三眼和程四娘?”
潘造化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楚叛兒心裡一片茫然——過三眼和程四娘都曾作僞證誣陷過他,就是她們逼得他亡命天涯的。
現在她們死了,他卻沒有感到一點點快慰。
過三眼畢竟曾是他的朋友,可程四娘呢?他和程四娘并沒有半點交情,他本該痛恨這個淫蕩狠毒的程四娘,本該為她的死而感到高興的。
可他沒有。
他覺得茫然,而且悲哀。
她們并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
她們隻是在棋局弛騁、随時可能戰死的卒子。
問題是,他弄不懂這是怎樣的一局棋,他更不知道走棋的手在哪裡。
是誰在下棋?
潘造化輕輕道:“事情很複雜,是不是?”
楚叛兒茫然點點頭。
潘造化道;“:“喝點酒怎麼樣?”
楚叛兒又點頭,但很顯然他沒聽明白潘造化在說什麼。
潘造化歎了口氣,不說話了,顧自抱着小葫蘆喝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天色漸漸暗了。
老婆婆掌了燈端進來,明亮的燈光驚醒了沉思中的楚叛兒。
潘造化柔聲道:老弟,該吃飯了。
”
楚叛兒點點頭,呼出一大口氣,苦笑道:“邊吃邊談?”
潘造化笑了:“今晚不行。
”
楚叛兒道:“有生意?”
潘造化得意地道:“不瞞你老弟,嘿嘿,大生意。
”
楚叛兒歎道:“不知道哪家镖局要倒黴了。
”
潘造化笑而不答,看看天色,起身道:“你慢慢吃,俺得做生意去了。
明兒咱們再聊。
反正武家還沒撤消賞格,你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