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翩翩潇灑踱向陶然亭而去。
黃昏日落,天邊彩霞絢爛,群鳥繞林,暮霭蒼茫中間榭隐現,将陶然亭憑添了幾分绮麗。
陶然亭自古即為來往京都必由之處,亦或考試拙落,選官未成,日暮途窮,寥落之思,在所難免,故陶然亭題詠最多,更有美人香草,名士風流,諸如香冢,醉郭墓等均在陶然亭附近。
奚鳳嘯翩然登上江亭,遍覽亭内題詠,其中不乏佳作,足堪擊賞,也有失意試第,惆怅之情躍然于詞裡行間,一字一淚,令人悱側。
隻見他凝視着兩阕詞章之上,墨迹猶新,顯是近人所作,因詞澡悱麗,不覺吟詠出口:
“城上層樓天邊路
殘照裡平蕪綠樹
傷遠更惜春暮,
有人還在高高處。
斷夢蹄雲經口處,
無計使哀弦寄語
相望恨不相遇,
倚橋臨水誰家住”。
緊接着一阕:
“萬乘靴袍禦紫宸
揮毫揮麗藻畫經論,第名天階首平津
東堂桂,重占一枝春。
殊觀聳簪神
蓬山仙話重露恩新
暫時趨府冠談賓
十年外
身是鳳池人。
”
這阕“感皇恩”寫盡得意之态,十年寒窗,一朝成名,歡愉之情,躍躍欲出,顯系新科進士之作。
他暗道:“仕途多艱,勳業更難,人生百年,何苦于是!”
奚鳳嘯雖然佯裝漫不經心,其實暗中留神着身後,突然身後微風飒然,一條身影如風中落葉般沾上亭階,隻聞劉文傑語聲道:“老弟别來無恙?”
他裝作震驚駭回頭,目光望着劉文傑,又是一驚,長施一揖道:“原來是劉老前輩,真是何處不和逢。
”
劉文傑微微一笑道:“老弟為何隐蔽本來面目,如非老朽發現老弟在慶遠堂内走出也不能辯認。
”
奚鳳嘯目中頓泛黯然之色道:“晚輩此次奉母之命來京投靠族叔,不幸途中卷入江湖是非,實非晚輩所欲,更非家母所願,族叔無嗣,視晚輩如子,已為晚輩納粟入學,寄望晚輩飛黃騰達,光耀門闾,不得已深居簡出,杜絕交遊,偶出外時必須隐蔽。
”
劉文傑心中大感失望,卻微笑道:“老弟是懼一雙鬼女糾纏麼?”
奚鳳嘯面上一熱,赧然答道:“晚輩既非江湖中人,自然不願與江湖人物交往。
”
劉文傑點點頭道:“人各有志,豈能相強,但願老弟日後勳業彪炳,懋績豐功,不過老朽有話奉勸老弟,區區之見,諒不為忤。
”
奚鳳嘯道:“晚輩洗耳恭聆。
”忽目光落向池畔,不禁大驚道:“老前輩請看那是什麼?”
劉文傑不禁一怔,循着奚鳳嘯手指望去,隻見蒼暮霭下,暗淡水光浮映隐隐可見池畔躺着兩具屍體,由不得口中“噫!”了一聲,身形如矢射出亭外。
凝視兩具屍體,隻見雙屍就在不久之前緻命,不會超逾一個時辰,肩上赫然嵌着兩支鐵翅蝙蝠。
劉文傑不禁心神大震,知若逗留此處,必是非纏身,武林傳言本以訛傳訛,毀跨及身甚難洗刷,忙回身一望,隻見奚鳳嘯已影蹤俱杳,歎息一聲沖霄騰空離去。
原來奚鳳嘯趁着劉文傑射出亭外之際,暗道:“此時不走恐無法脫身。
”一溜煙似地疾逾流星遁去,到達春梅約定之處,隻是數十株白楊及綠楓,圍繞着一座石砌巨墳,荒草蔓煙,寂寥無人。
他不禁疑雲頓生,忖道:“春梅怎麼相約在如此凄涼所在?”
夜風瑟瑟,袅袅悲鳴,聲聞于耳,令人心悸。
蓦地——
隻聞随風傳來一串銀鈴笑聲,笑聲飄浮,似遠似近。
奚鳳嘯徐徐出聲道:“春梅姑娘,在下遵命來此多時了。
”
春梅翩若驚鴻般一閃而出,笑意嫣然道:“小姐亦等候巳久,少俠請随婢子來。
”
奚鳳嘯道:“有勞姑娘了。
”
春梅明眸凝牲了奚鳳嘯兩眼,忽地噗嗤笑出聲來,低聲道:“請。
”話落人即往墓後走去。
奚鳳嘯被春梅笑得大感困惑,卻不便出聲相問,緊随春梅身後。
但見春梅轉至墓後掌緊按着墳石上,忽陣軋軋聲響,墓墳忽齊中裂開尺許,春梅一牽奚鳳嘯衣袖迅疾側身閃入……
奚鳳嘯極感詫異,料不到這是座空墳,并布有機關消息,諒是前人所築,如非避兵燹之禍,即為劇盜巢穴。
隻聽軋軋聲響又起,墓壁重合,眼前一片沉黑。
春梅擦亮火摺前導,拾級而下,深入地底。
奚鳳嘯疑雲滿腹,默默随着春梅走下,但見春梅雙肩聳動,似是忍不住,暗暗竊笑,不禁問道:“姑娘為何發笑?”
春梅噗嗤一聲笑出口來,道:“少俠面目醜怪,見着小姐如何答話?”
奚鳳嘯道:“在下情非得已,諒小姐不緻見怪。
”
春梅回眸一笑道:“但小姐不信你就是奚少俠,江湖上詭雲谲波,甚多精擅易容之術,神情語音無不逼肖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