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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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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早飯的時候,我便向全家人提出了殺掉這頭豬的議案。

    我說,因為它胡鬧,搞得村裡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幹脆殺了煮肉熬湯,讓大家都分嘗一點,也算咱給大夥道個歉,叫他們平息一下火氣。

     我爹同意把這豬殺掉,但他不同意讓全村人都來吃肉喝湯。

    他說,地震警報就是很難發準,唐山都沒發準,你發錯一次就是事兒啦?就得請大夥吃肉喝湯啦?不行,殺歸殺,殺了咱們自己吃,反正 要來地震,也沒日子過了,咱們吃了豬肉還賺個飽鬼。

     說到這裡他想了想又說,不過,你凡利爺爺摔斷了腿,還有兩家燒了防震棚,可以送二斤肉慰勞慰勞。

     我娘則堅決不同意殺豬。

    她說,這豬雖然不好,可是一瓢水一瓢糠地喂了半年,容易嗎?再說,以前咱家都是前頭把豬賣了,後頭拿出一些錢買豬崽,你把豬殺了,到哪裡找錢買豬崽?咱家以後就 不喂豬啦?不過日子啦? 我姐站在我娘一邊,也不同意殺豬。

    她提出的方案是,明天就和我一道,把豬推到公社食品站賣掉。

    她算了算,這豬大約有九十來斤,能賣四十來塊錢。

     這四十來塊錢是個大數目,去年我們爺兒仨掙了一年,最後才從隊裡分到了三十五塊錢現金。

    于是,一家四口都趨同了我姐的意見,決定第二天去賣豬。

     賣豬是一斤豬一斤錢,所以要想方設法增加豬的體重。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娘就煮了一鍋地瓜幹子,加上了糠,還放了一些鹽以刺激豬的胃口,想讓它狠狠吃上一頓,長個十斤八斤的。

    弄好了,我 娘提着豬食來到豬圈邊,舀到槽裡一些,那豬果然呼嗒呼嗒猛吃。

     看它這樣,我娘俯身向它,數落起來了:“你說你,要是天天這樣老老實實吃食有多好!可你偏不聽話,偏要胡鬧,最後沒長成身個兒就去送命!你說你可憐不可憐!” 說到這裡,我娘的兩串眼淚就滴到了豬的頭上。

    這豬擡頭看看我娘的臉,再看看旁邊正準備擒拿它的我和我爹,意識到大事不好,索性不再吃食,退到一邊焦躁不安。

     我爹生氣地訓我娘:“你說你個死老婆子,喂豬就喂豬,嘟哝了個啥呢?看見了吧?它已經弄懂這事了,堅決不吃了,你看怎麼辦吧!” 我娘也火了:“怎麼辦?它不願吃就不吃,你們下手逮吧!”說着,就走回家裡再不露面。

    這些年她總是這樣:家裡每逢逮豬要賣的時候,她都不忍心看,都是藏在家裡默默地流淚,默默地懷念她 與豬建立起來的情分。

     我爹發布命令了:“逮!” 我們爺兒倆跳進豬圈,一左一右向豬包抄了過去。

     豬明白了我們的目的,當然要垂死掙紮,就一次次逃脫我們的包抄竄向别的角落。

    它還試圖竄出圈牆,然而我姐早有防備,她拿了根木棍,一旦豬要露頭就用力猛砸。

    折騰了一會兒,我終于一把抓 住了那豬的後腿,我爹趁機撲上來抓住了它的耳朵,爺兒倆終于将它制服了。

    我姐見狀扔進繩子,我們将豬的四蹄牢牢地捆在一起,然後打開豬圈門,把它擡了出去。

     小推車就在旁邊,我們把豬擡到一邊捆好,另一邊抱上一塊大石頭以作平衡,我和我姐便一推一拉,向村外走去。

    我爹送出村外,囑咐我們把豬賣了之後,一定割二斤豬肉回來吃一頓。

    這是我們家 一貫的做法:喂了一回豬,豈有不吃點豬肉的道理?可是我爹囑咐了一遍又一遍,惟恐我們忘了。

     走到村外路上的時候,遠遠近近的田野裡都有些正在幹活的本村社員。

    想想昨天早晨我對他們的承諾,便為今天的食言感到羞愧,仿佛是偷了他們嘴裡的肉去公社賣,不敢擡頭看路,隻顧低頭推車 。

     前邊一夥社員就在路邊幹活,看見了我們姐弟倆,有人就說:“喜子,到底是沒舍得殺給咱吃呀!” 我面紅耳赤,不好意思答話。

     我姐扭頭對他們笑着說:“等下一回吧!” 一個叫池學合的家夥說:“等到下一回,恐怕咱就叫地震震死啦!” 我姐說:“那就在你墳前供個大豬頭!” 池學合說:“到時候你還活不活,還說不準呢!” 我姐便向他吐一口唾沫:“呸!” 說過這幾句之後,我們便走過了他們的地邊,走上了馍馍山的山麓。

     不料,我們剛轉過一道山梁,那豬便不老實了。

    它扭動着身子拼命掙紮,讓我手中的小車像一個醉漢一樣亂扭亂晃。

    更嚴重的是,它蹬動四肢,眼看就要把捆它的繩子蹬開了。

     我和我姐停下,想把它重新捆牢,哪知它将身子一扭,小車便倒向了一邊。

    它又猛烈蹬動幾下,四隻蹄子便一下子解除了束縛。

     我倆慌了,急忙撲上去想把它摁住。

    可是它身子一弓一弓,三兩下便從我們的手下掙脫了。

    它打了一個滾兒,站起身來,“吼吼”叫着便朝山裡跑去! 我和我姐撒腿去追,可是追來追去追不上。

    追過一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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