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猙獰的目光。
他緩道:“隻可惜有人想馬上見到你的人頭,所以我不得不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
呂傾城在方天畫戟上的功夫可算得上是天下一絕,但他使劍的功夫也同樣高妙。
呂傾城右手在腰間輕輕一拍,一道電光閃起。
一柄軟軟顫顫的三尺龍泉轉眼間已抖得筆直,連劍尖都不再有絲毫顫動。
呂傾城冷冷道:“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我這柄劍名為繞指,你死在這種名劍之下,也不算枉活一世。
”
鄭願似乎想撲過去先發制人,但剛一邁步,身子已僵硬地向前栽倒,上身俯在桌面上,他的後頸暴露在呂傾城的劍尖之下。
呂傾城的劍尖一顫,已急速削下。
鄭願原本伏在桌上的身子在刹那間消失。
呂傾城心中一驚,欲待後退,卻隻覺雙腿被什麼東西重重砸了一下。
呂傾城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又脆又響。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一下飄了起來,浮在空中,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支撐他。
鄭願從桌下鑽了出來,冷笑道:“金蝶怎麼會選中了你,真是瞎了眼!”
呂傾城摔倒在地闆上,已經昏死過去。
鄭願的臉色已恢複了正常,竟像根本沒中毒似的,隻可惜呂傾城已無法睜開眼睛看他,否則一定會吃驚得目瞪口呆。
辣魚湯裡明明已下了毒,而鄭願也明明喝了兩大碗,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呢?
鄭願突然揚聲道:“門外的朋友,請進來!”
話音剛落,四個年輕黑衣武士已魚貫而入,一字排。
開,木然而立。
他們的手,都握在刀柄上。
他們的目光,既冷漠又無畏,他們好像根本不在乎面對死亡。
鄭願掃了他們一眼,微笑着作了一個揖:“四位仁兄,真是巧得很,咱們又見面了。
真是山不轉水轉,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這四個黑衣武士,居然就是那剩下的四名護轎人。
他們看着鄭願,一點反應也沒有。
好像他們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話。
鄭願歎道:“各位,請将呂公子擡出去,每次一看見他,我心裡就不好受。
”
四名黑衣武士刹那間散開,刀光黑影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沒有吼聲,沒有慘叫,隻有鳴鳴的金刃破空聲,懾人心魄。
地闆,牆壁,家具,全都被刀氣割裂了,刀光中不時有血光閃現,不時有衣片飛起。
大師傅老楊就站在門口,手裡拎着一把鋼刀,但卻根本無法沖進去。
凜冽的刀氣鼓動着他油膩的衣裳,獵獵有聲。
老楊居然會武功,而且會持刀站在這裡,這豈非不可思議?
那麼,老楊将幫誰?
馬神龍并沒有走遠,他就木然坐在樓下一張桌前,眼中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奇異的神色。
鄭願沒有中毒,而毒就是他下的。
他是該感到震怒呢?還是該感到高興?
沒有人知道。
馬神龍自己也不知道。
房中躺到了六個人,四個屍體是黑衣武士們的,一個暈死過去的是呂傾城,另一個當然就是鄭願。
然而鄭願并沒有死。
他隻是躺在那裡,躺在血泊中,張開嘴,吃力地微笑着,看着撲進來的老楊。
老楊拎着刀,沖到他身邊,跪下扶起他,顫聲道:
“你……你……怎麼樣”’
鄭願啞聲笑道:“沒…,··沒有傷着……要害,隻是,··,··好累,……好…累。
”
老楊嗚咽:“走,趕緊離開這裡!”
鄭願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口,卻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馬神龍看見了老楊,老楊也看見了馬神龍,但他們都裝作沒看見對方。
馬神龍蒼白着臉,低下頭去喝一杯酒,他的嘴唇和手一直在微微顫動。
老楊背着一個很大的皮口袋,咳嗽着走向後門。
他走得很慢,好像真的已經很老很不中用了。
老楊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串泊着血的腳印。
馬神龍盯着這串血迹斑斑的腳印,一時似已癡了。
他的嘴角,漸漸浮起了一絲極淡的微笑。
凄苦、悲涼、無奈的微笑。
他的眼中,也漸漸浮起一層極薄的淚光。
他為誰流淚。
為鄭願?
為死去的黑衣武士?
為老楊?
還是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