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冷屁股。
而他卻隻是想讓其他人好好活下去,像自己一樣好好活下去,不要輕易地付出生命。
難道救人也有錯麼?黑暗中,看不到任何答案。
黃河水翻滾奔流,無暇理會一個凡夫俗子的困惑。
它太長,太寬了,每一波浪濤之間,都起伏着數以千計的生命。
尋常個體卷進其中,根本翻不起一個水花來。
又一股浪濤卷過,轟明着沖過狹窄的河道。
在遠處的燈火照耀下,原本該呈現金黃色的河水突然變成一片殷紅。
殷秋等人被斬在洛水河畔,洛水的下遊連接着黃河,程名振奮力搖了搖頭,将雜七雜八的想法甩出腦袋。
他不敢直面那股血色,轉過身,準備回營去睡覺,卻差點跟另外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誰?”差點相撞的兩個人幾乎同時退開半步,單手抽出了橫刀。
臨戰時的凜然感覺沖走一切雜念。
借着刀鋒反射的星光,他們看清了彼此的面孔。
“宇文将軍?”“程将軍?”“你怎麼在這兒?”“你也出來走走?”,接連的詢問得不到對方回應,二人尴尬地收起刀,相對着搖頭苦笑。
笑過了,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又湧上了彼此的心頭。
“天太熱了!”宇文士及聳聳肩,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我出來走走,沒想到黑燈瞎火的,恰好擋了你的路!”
“是啊,天太熱了。
熱得人發暈!”程名振笑着回應,星光照亮他雪白的牙齒,“我居然沒聽見你的腳步聲,否則,不至于一頭撞上去!”
“不妨,不妨。
我身子闆單薄,肯定撞不過你。
”宇文士及笑着自我解嘲。
“撞倒了你在把我拉起來,總好過抽刀互砍!”
“我哪敢跟宇文将軍伸手。
當日在汜水河邊,你可是帶領三百騎沖垮窦家軍大陣的英雄!”程名振沒想到一直不愛說話的宇文士及言談如此幽默,笑了笑,低聲恭維。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罷了。
當時憑得是一腔仇恨!不是什麼真本事!”宇文士及笑了笑,淡淡地回應。
“哦!”程名振笑着點頭。
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宇文士及跟窦建德之間的仇恨他聽說過。
就在差不多一年半前的樣子,宇文士及的哥哥、弟弟,侄兒、兒子,連同其他數十口姓宇文的本家,被窦建德俘獲,處斬于洺水河畔。
隻有宇文士及的妻子因為是大隋南陽公主,所以才僥幸活了下來。
當時宇文士及領兵在外,來不及回援,聽到消息,含恨投奔了大唐。
然後矢志報仇,卧薪嘗膽。
可宇文家篡奪皇位時,何嘗憐憫過楊廣跟他的兒孫呢?南陽公主還不是因為嫁給了宇文士及,才得以幸免麼?再往遠了推,楊廣殺兄逐弟時,不一樣血流成河?在問鼎逐鹿這局棋稱上,哪個敢稱無辜?
隻有那些**卷入的升鬥小民,分享不到勝利者的任何好處,卻要付出一切能付出的代價。
他們是永遠的失敗者,不管誰輸誰赢,江山姓李還是姓楊!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說很無聊?!”見程名振目光閃爍不定,宇文士及笑了笑,幽然問道。
“不敢!”程名振警覺地收起笑容,後退拱手,“新城公言重了。
給家人報仇,乃天經地義的事情。
誰也不能從中挑出什麼是非來?”
“那我是不是該稱你為東平公!”宇文士及咧嘴苦笑,舌頭在牙齒尖吞吐,“若非東平公給秦王殿下獻計飛奪虎牢關,窦建德怎可能覆滅得如此之快?”
程名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新城公這話什麼意思?莫非覺得程某可欺麼?”
“沒什麼意思,我生來嘴巴毒!你别介意!”宇文士及突然又後悔起來,笑了笑,拱手賠禮,“你别叫我新城公,我也不叫你東平公。
咱們兩個既然都不愛熱鬧,也算有緣。
别忙着回去,陪我走一會兒。
我一個人覺得有點悶!”
後半句話,明顯已經帶上了祈求的味道。
程名振有些哭笑不得,聳了聳肩,低聲回應,“随你!反正程某今夜也不當值。
”
說罷,他慢慢邁動腳步,沿着河畔傾聽濤生濤滅。
宇文士及慢慢追了幾步,跟程名振比肩而行,但保持了适當的距離,“我心裡頭不舒服。
所以才出來走走。
沒報仇之前,我天天想着如何看到窦建德身敗名裂。
如今他真的身敗名裂了,我卻又覺得沒了意思!”
程名振側頭看了看,不太理解宇文士及為什麼跟自己說這些。
二人從前沒有過任何來往,今後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太深的交情。
畢竟在新建立的天策府中,宇文士及已經是其中一位關鍵人物。
而程名振自己,卻始終無法跟秦王走得太近。
“從小我就為家族而生。
家族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習文,練武,參詳韬略,說話,走路,跟人交往……”宇文士及歎了口氣,搖頭苦笑,“家族讓我害誰我就害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