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無法睜開眼睛與衆位叔叔伯伯相認,不得己留下禮物,歎息着走了。
又過了幾天,中官前來宣旨。
追贈程名振的父親柳山公之爵,賜程名振本人錦緞十匹,金三镒,并命其于接旨後第二天下午入宮見駕。
一幹家不在長安的同僚滿臉羨慕,紛紛向程名振表示祝賀。
然而,程名振本人卻有些受寵若驚了,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竟然令皇帝陛下如此重視。
“管他呢,給你賞賜你就接着呗。
反正錢多了不燒手!”又升了一級,已經成為縣公的王二毛最看得開,在隻剩下二人相處的時候,一句話就解決了所有疑惑。
“反正天下大局已定,我們也沒了其他想頭。
拿了錢,好好替人家效力就是!”
“從你嘴裡,就吐不出象牙來!”程名振拿王二毛沒辦法,笑着數落了一句。
“都是縣公了,能不能正經一點兒!”
“我是塊爛泥,扶不上牆,也沒人看在眼裡頭!”王二毛笑了笑,自我嘲弄。
笑罷了,又壓低了聲音,向程名振耳語道,“皇上要見你,是件好事兒。
如果能早日回上黨,就早點兒回去吧。
那裡雖然不如長安繁華,也不會有長安這麼多事情。
這些天日日賜宴,酒桌上喝得高興,可桌子底下,兄弟父子之間,嘿嘿……”
“少管閑事!”程名振瞪了王二毛一眼,低聲吩咐。
“陛下這樣做,總比直接奪了秦王的兵權好。
畢竟天下剛剛有了安定的迹象……”
“嘿嘿,嘿嘿……”王二毛咧嘴而笑,表情要多傻就有多傻。
他現在是應國公武士矱的侄女婿,算是擠入了李淵的嫡系行列。
官職升得飛快,每天在長安城内所看到的,所聽到的東西,也遠比程名振要多得多。
隻是其本人生來一幅沒怎麼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模樣,舉止土裡土氣,言語颠三倒四,所以不太被京城裡任何一方被重視,每天優哉遊哉,樂得清閑。
“别隻顧着傻笑了,我會向陛下請旨去地方任職。
你呢,跟不跟我回去!”程名振拍了王二毛一巴掌,笑着征求對方意見。
“我不能回去!”王二毛以少有的正經說道,“咱們兩個,肯定得留在長安一個。
否則,即便陛下放心,其他人也會天天死盯着。
還不如留下一個,省去這多麻煩。
”
聞聽此言,程名振隻有歎氣的份兒。
雖然李淵是個很有氣度的雄主,但這不意味着大唐對所有降官降将毫不設防。
特别是針對他們這些手中握有兵權的地方總管,安插,滲透,監視,拉攏,明裡暗裡各種手段就沒停止過。
然而這也不能怪罪李淵,換到任何一個朝廷,恐怕類似的事情都會發生,隻不過做得明顯不明顯,手段高下不同而已。
有了在張金稱、窦建德兩人麾下的經驗,程名振對此還算看得開。
唯一覺得不順心的是,仗終于打完了,好朋友卻也要跟自己徹底分開了。
從此天各一方,輕易難得再聚于一起,聽王二毛不找邊際地說笑話。
王二毛心裡對此早有準備,笑了笑,低聲道:“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你我能在亂世中活下來,并封妻蔭子,已經夠幸運的了。
在巨鹿澤中時,我可沒想到會有今天。
知足吧,知足者常樂也!”
“滾!”程名振笑着捶了王二毛一拳,“封妻蔭子呢,你我的兒子在哪?鵑子是體内餘毒未散,你家媳婦呢,怎麼也不見開枝散葉?”
“我馬上會寫信,讓人把家眷送到長安來。
房子都看差不多了,就在夫子廟前的成賢街上,跟當日在館陶時街名一樣。
原主人是個大隋的降官,不受朝廷待見,已經搬了出去。
等收拾好了,我就不用再跟你們一起住這個破驿館。
”王二毛笑嘻嘻地躲開,然後笑嘻嘻地炫耀。
“你倒準備的充分!”程名振笑着數落,“一點風聲都沒往外透。
錢夠麼,不夠我幫你湊些!”
“夠。
這些年下來,我也存了不少家底。
不勞煩你了!”王二毛笑着點頭頭,“你家原來住在哪,要不要去找找,跟現在的房主手裡買回來。
我認識了幾個地方官員,應該能幫得上忙!”
“算了吧。
我早忘了!”程名振想了想,輕輕搖頭。
雖然自己知道自己如履薄冰,但在外人看來,他也算是剛崛起的新貴。
于是乎,最近幾日,父親的故舊朋友紛紛上門來拉關系,搞得他心裡很不舒服。
假使在程家當年遭遇橫禍時,這些親朋故舊能拿出今日的一半熱情,也不至于令父親老死邊塞,屍骨到現在都找不到。
程家的祖宅,沒了就沒了吧。
原來的根子斷了,新的一代可以從他自己開始。
“人之常情,你也别太認真!”看見好朋友眼裡的痛楚,王二毛笑着開解。
“自古就是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者多。
你如果不想理睬他們,吩咐驿館的小吏擋駕便是。
何苦讓自己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