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正要開始,這時一個老遠的聲音傳到我們的耳朵裡。
“什麼聲音?”有人問。
“似乎是從教堂傳來的。
”另一個人回答。
“這是管風琴的聲音!……”
“得了吧!管風琴會自己演奏嗎?……”
但樂聲清晰地傳來,時而漸強,時而漸弱,有時轟轟地響,仿佛是從管風琴粗大的16英尺簧管音栓發出來的。
盡管天氣寒冷,人們還是打開了旅店的門。
古老的教堂黑沉沉的,沒有一星半點亮光穿透教堂殿堂的彩畫玻璃窗。
不用說,這是風透過牆縫發出的聲音。
我們以為搞錯了,晚會就要重新開始,這時,同一現象變本加厲地重新出現,這回不可能再判斷錯了。
“有人在教堂演奏!”約翰·克萊爾大聲說。
“這準是魔鬼!”珍妮說。
“魔鬼難道會演奏管風琴嗎?”旅店主人反問。
“為什麼不會呢?”我在思忖。
貝蒂抓住我的手。
“是魔鬼嗎?”她問。
廣場各家的門逐漸都打開了;窗口出現人影。
人人在納悶。
旅店裡有個人說:
“本堂神甫先生大約找到了一個管風琴手,把他請來了。
”
我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如此簡單的解釋呢?恰巧這時本堂神甫先生出現在他的住宅門口。
“出了什麼事?”他問。
“有人在演奏管風琴,本堂神甫先生。
”旅店老闆對他喊道。
“好!這是埃格利薩克又在彈琴了。
”
确實,耳聾并不妨礙他的手指在琴鍵上馳騁,很可能老教師心血來潮,跟拉管風琴風箱的人一起登上了管風琴台。
要去看看。
但門廳緊閉。
“約瑟夫,”本堂神甫先生對我說,“到埃格利薩克家裡跑一趟。
”
我拉着貝蒂的手,往老教師家跑去,因為她不願意離開我。
5分鐘後,我們回來了。
“怎麼樣?”本堂神甫先生問我。
“老師在家裡。
”我氣喘籲籲地說。
這是實情。
他的女仆斬釘截鐵地肯定,他已經呼呼大睡,管風琴的吵鬧聲也不能把他驚醒。
“那麼,究竟是誰在那裡呢?”克萊爾太太有點不放心地小聲說。
“就會知道的!”本堂神甫先生扣上他的皮襖,大聲說。
管風琴繼續傳來樂聲。
它發出的仿佛是風暴般的聲音。
16尺音栓鼓足了氣震響着;粗大的混合音栓發出巨響;連音響最沉濁的32尺音栓也加入這震耳欲聾的合唱。
廣場像被音樂的狂風席卷而過。
簡直可以說,教堂隻是一個管風琴的巨大木殼,鐘樓則是它的低音音栓,在發出奇異的低音。
我說過門廳緊閉着,但繞着圈走,可以發現正對克萊爾那個小酒館的小門卻半掩着。
那個人正是從這裡闖進去的。
先是本堂神甫先生,然後是剛趕來的教堂執事走了進去。
進去時,他們出于小心,把手指浸在聖水缸裡,而且劃了十字。
随後,所有跟着進去的人也照着這樣做。
突然,管風琴沉默無聲。
那個神秘的管風琴手彈奏的樂曲在一個4度音程和6度音程的和弦上止住了,這和弦消失在陰暗的拱頂下面。
難道是衆人進來中斷了藝術家的靈感嗎?有理由這樣設想。
殿堂剛才充滿了和諧的音樂,如今又回複到寂靜中。
我說寂靜,是因為我們都默然無聲,走在柱子之間,那種感受宛若看到一道明亮的閃電後,等待着隆隆雷聲到來的那一刻一樣。
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
必須了解怎麼回事。
教堂執事和兩三個最大膽的人走向殿堂深處升至管風琴台的螺旋形樓梯。
他們一級級走上去,但到達廊台時,他們卻什麼人也看不到。
琴蓋已經放了下來。
風箱還半鼓着氣,——由于找不到出路,風箱一動不動,操縱杆停在半空。
闖入者很可能趁混亂和黑暗,走下螺旋形樓梯,從小門溜了出去,穿過小鎮逃之夭夭。
沒關系!教堂執事認為,出于小心舉行驅魔儀式或許是适宜的。
但本堂神甫先生反對,他是對的,因為早就驅過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