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兩個人都怔然相對,一時無言。
是婁恬,不是小姐、不是婁小姐,不是其它各種生疏客氣的稱詞,不再有那樣方便的掩飾來僞裝一切隻在泛泛之交的界線之外,他越過了那條線……
該改口的,該立即找個說法來把現下這個不妥當覆蓋過去的,他應該的,然後……然後……重蹈傷她心的覆轍是嗎?!不!他做不到!知道這會如此傷她之後,他怎麼還做得出來?
「你叫我什麼?」她問,給他機會,讓他趁機發揮伶俐的口才,将方才情急下脫口的低喚做出解釋、做一番巅倒,好蒙了她的心、安了他的神。
一切又可如他所願的太平無事,沒有人會因此自作多情,惹他遠避。
「婁恬。
」他改不了口,管不了理智的警告;當苦苦堅守的界線終于潰堤後,洶湧情感豈是再能壓抑得住的?!
她的名字多美,與她的人多麼合襯!叫着她的名字,就有一股溫暖往心口注去,讓他整個人都耽溺了。
紗窗外的他,癡癡地看她,眼神那麼熾熱,像是他們之間沒有三尺遠的距離,也沒有隔着一層薄薄的白紗簾。
這是什麼呢?他這樣熾烈地望着她,像是情深意重的锺情着,她的芳心都被他瞅得無措了,可是一股氣憤也同時升起……
「你這……又算什麼?現下這個樣,一副……一副樣子,也許明日又是陌路一般的神态!你是看我好欺負是嗎?這樣的忽冷忽熱,你祝公子留着自個兒受用吧!我奉陪不起。
」又想到京城那些傷心事,氣苦更甚,眼淚又垂落下來,覺得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難過了。
「對不起。
」祝則堯雙手緊抓着窗框,克制自己一把扯開紗簾的沖動。
她的淚會讓他失去理智,可現在最最重要的是不能吓到她,他已經害她這般傷心了,若再驚吓到她,他不會原諒自己的!
「婁恬,我不敢求你原諒;惹你生氣,是我的罪過。
我、我沒想過我這樣的人,會值得你真心相待。
如果我知道了,一定會……」會怎樣?不接近她?不看她?不為她心醉神迷?
不不不!他根本一項也做不到!又能承諾些什麼!
「你會逃得遠遠的,最好從未與我相見。
」她代他說完。
「不!」他搖頭,「我做不到。
」
「你都能傷我了,還有什麼事做不到?」
「我……」
「你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任何人!我的心情太槽,說不出什麼好話,管不了你的真心或假意,沒力氣體貼你的忽冷忽熱,我隻想一個人……」不想再多說話,她背過身,無力地坐在一張繡墩上,任憑心情更加糟糕下去,一點也不想掙紮,随它去了。
他怎能在這個時候走,放她一個人難過?他不會走的,就是無言地陪陪她也好。
他不知道是什麼教她這般傷心,也或許沒有能力解決她的問題,留下來是幫不了她什麼的,但他怎麼能走?他不要她的淚顔是他今晚最後的記憶,他不要她不開心!他也不要她……氣他。
當他還沒準備好時,他便開始說了——
「那幢恬靜居……是我父親一手規劃建造出來的——」直到發現自己竟是起了這樣的話頭,他有些驚駭地頓住。
然後,發現說下去并不難,對于這件他從未與任何人談過的私己事,對着婁恬說出口,并不難。
所以他接下去說了,也不在乎她是否聽進去了。
「我沒見過我父親。
他在我未出生前便已病故在前去應考的路途上。
叔父告訴我,父親是一個很出色、很有才華的人,他不在乎家貧,讀書隻為自娛,不為求取功名仕途。
十二歲父母雙亡之後,他一手拉拔幼弟成人,不求任何人的施舍憐憫,以着瘦弱的身軀去做各種粗重工作換取兩人的溫飽。
長年的積勞下來,父親的身子也操壞了。
」
婁恬不知何時已轉過身,并悄悄地走過來打開扣環,将紗簾卷上去。
兩人的目光相對,她側身靠坐着窗台,伸手輕扯了下他的衣袖,他會意地探進半個身子,也側坐在窗台上。
兩人好近,她身子向内,他的向外,一部份的衣袂是疊在一塊兒的。
「我父親有諸多長才,但因心性淡泊,日子但求溫飽,不求富貴,所以不曾刻意去尋求表現發揮。
他幫叔父完成終身大事,自己卻從未打算過這方面的事。
叔父說,父親身體不好,不想誤人,又喜愛清修,要不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