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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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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他嘛……可是他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他将擔當如此重任……他的嘴唇在顫抖,沒有一絲血色。

    我能夠理解,因為他面對的是造福主,是傾巢出動的全體護衛。

    即使這樣,也不該如此激動嘛…… 這時揚抑格的詩句就像鋒利的闆斧,迅猛地劈砍着。

    這些詩句在控訴一樁聞所未聞的罪行,控訴一首亵渎神聖的詩,那首詩竟然把造福主稱作……不,我可下不了筆去重複那句話。

     面色蒼白的R-13,目不旁視地走下台來坐下(他如此腼腆,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恍惚看見他身旁閃現出一張什麼人的臉——那是一個尖銳的黑三角,隻停留了一秒鐘的最小微分的時間,便立即變得模糊了,因為這時我的眼睛以及千百雙眼睛都轉而注視着高處那台機器。

    在那個地方,那隻非人的手又打出了第三個手勢。

    這時囚犯迎着無形的風搖搖晃晃地緩步向前走去,登上一級又一級台階,終于跨出了他今生的最後一步,于是他面朝青天,頭向後仰,躺在了死榻上。

     像命運一樣威嚴無情的造福主繞着機器走了一圈,然後把巨掌放在啟動杆上……場内屏息凝神、悄然無聲: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這隻巨掌。

    充當一件工具,充當數十萬伏電壓的合力,該是多麼扣人心弦,令人神往。

    這是一項偉大的使命! 長得無法計量的一秒鐘過去了。

    那隻巨掌按下去,接通了電流。

    一道刺眼的亮光閃過,于是機器的管道裡發出一聲像戰栗一樣輕微得難以聽見的響動。

    四肢攤開的身軀(它被一縷輕煙籠罩着),眼看着以驚人的速度在融化,在消失。

    終于它化為烏有,隻剩下一汪化學純淨水,而一分鐘前它還汩汩地、鮮紅地湧動在心髒裡。

     這一切都很簡單,我們每個人都了解。

    對,這無非是物質的分化變異現象。

    對,這無非是人體的原子分裂!但是,這種事每一次都好像是一個奇迹,每一次都好像是顯示造福主非人力量的象征。

     在高處,他面對着十個女号民紅潤的臉蛋、激動得半張着的嘴巴、迎風擺動的鮮花[2]。

     十名女号民按照舊時的習俗,給造福主那身濺濕而未幹的統一服裝點上鮮花。

    他邁着大主教的莊重步子,慢悠悠地走下台階,又慢悠悠地穿行于看台之間。

    他走過的地方,女人們紛紛高舉起潔白嬌嫩的手臂緻意,千百萬人發出暴風雨般的歡呼。

    然後,人們又對全體護衛報以同樣的歡呼——他們就在這裡,就在我們中間,隻是沒有人看得見。

    誰知道,古人憑着想象力創造伴随每個人一生的恩威并施的“守護神”時,也許正是預見到了這些護衛[3]。

     是的,整個慶典過程中确有某些古代宗教的遺風,确有某種像急風暴雨一樣使人淨化的東西。

    這篇文字未來的讀者們,你們可曾體驗過這種時刻?如果你們不曾領略過這種時刻的話,我真為你們感到遺憾…… [1]用以執行死刑的刑具。

    ——譯者注 [2]這些鮮花當然是植物博物館的。

    我個人并不認為花有什麼美感可言,就如同屬于早已被趕到綠色長城外面那個野蠻世界裡的一切。

    隻有合乎理性而又具有實用價值的東西才是美的,例如:機器、靴子、公式、食物等等。

    ——作者注 [3]在俄語中,“護”一詞與“守護神”字面上相似。

    作者把“大一統國”的鷹犬“護衛”比作“守護神”,真是莫大的諷刺。

    ——譯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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