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入左邊的支流。
在佩斯下遊,普斯陶平原又奇迹般地出現在眼前,綠油油的草地,城郊長勢喜人的莊稼令人眼前一亮。
河中仍是星羅棋布的淺灘,上面柳樹成蔭,遠遠望去,隻看得見一片灰白色的樹頂。
船隻行駛了150公裡,夜間稍事休整,又沿曲折的河道前進。
天氣陰暗不定,看來很可能下雨。
19日夜,輪船到達施策茲紮德鎮,我隻瞥見它一個模糊的輪廓。
次日,天高氣爽,風平浪靜,估計天黑前能夠抵達莫哈奇。
将近9點,我正要進船艙,正好那個德國人走出來,他盯着我,眼神很古怪,使我頗感意外,這是我們第一次狹路相逢,那眼神既蠻橫無禮,又充滿着仇恨。
這個普魯士人想幹什麼?可能他剛剛得知我是法國人吧?一個念頭閃現在我腦海中,他定是看到了放在船艙長椅上的我的旅行箱,箱蓋上貼着寫着我姓名的标簽:亨利-維達爾,所以,他才會這般怪異地瞪着我。
不管怎樣,他知道了我的姓名,但我可不願費心打探他叫什麼,我對此人毫無興趣。
“馬提亞-高萬”号到達莫哈奇碼頭時,天色已晚。
對這座有一萬人口的小鎮,我隻在一團黑影中瞧見了兩個尖頂。
但我仍上了岸,在鎮上遊逛了一個小時,才上船。
次日,21日,又上來了20來位旅客。
天剛破曉船就啟程了。
那天,那個家夥在甲闆上幾次和我擦身而過,故意用那副神情死死盯着我。
顯然,我是不應受到這樣的禮遇。
如果這個無禮的家夥有話講,大可徑直沖我說好了!不要用那雙眼睛盯着我,如果他聽不懂法語,我可以用他的母語回答他!
我問船長,他是否認識那個乘客。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他。
”他答道。
“他是德國人?”我又問。
“沒錯,維達爾先生,我甚至覺得他是個雙料德國人——他可能還是普魯士人。
”
“單料的就讓人受了!”我的回答看來很對船長的脾胃,因為他是匈牙利人。
下午,輪船到了佐鮑姆。
但這座城市離左河岸太遠,根本看不清楚。
那是座重鎮,人口不會少于8萬。
它與塞格德同位于多瑙河和蒂薩河之間的寬闊半島上。
蒂薩河是多瑙河最大的支流,它在貝爾格萊德前50公裡處注入主河道。
次日,“馬提亞-高萬”号沿蜿蜒的河道駛向右岸的武科瓦爾。
在這兒,多瑙河沿着斯洛文尼亞邊境,先向南流去,随即拐彎向東流。
這一帶遍布軍事邊境區。
在陡峭的河岸後面,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守衛森嚴。
流動的巡邏哨保持着他們之間的聯系,他們就住在簡陋的木房子和樹枝搭成的哨所裡。
這是一片軍事管制區。
所有居民都被稱為“邊防居民”,他們都是士兵。
省、縣、教區的區劃都被這支特殊部隊的連、營、團編制取代。
這片區域自亞德裡亞海直至特蘭西瓦尼亞的叢山峻嶺,方圓610平方英裡,下轄110多萬居民,他們必須遵守嚴格的紀律。
這一制度的設制得上溯至瑪麗-黛萊瑟統治之前,它不僅可以抵禦土耳其的入侵,同時也形成一條防線,防止瘟疫流入。
船隻停泊在武科瓦爾後,我就再也沒有在船上見到那個德國人。
他可能上岸了。
我擺脫了他的糾纏,也免去了一番口舌之争。
現在,别的事情占據着我的思索。
幾小時後,駁船就要抵達拉茲了。
見到闊别一年之久的弟弟,緊緊擁抱住他,和他談論轶聞趣事,結識他的新家庭,該是多麼快樂的事啊!
下午5時左右,左岸楊柳叢中掩映着幾座教堂,白雲飄浮的青天裡清晰地浮現出教堂的尖頂、圓頂的剪影。
駁船緩緩駛近碼頭,這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正站在左弦,望着碼頭,大部分乘客此刻已擁到弦邊。
在棧橋碼頭的出口處擠了很多人。
我相信瑪克也在其間。
我正仔細搜尋着瑪克的身影,猛然我耳邊清晰地響起一個聲音,那是用德語說的:
“如果瑪克-維達爾迎娶米拉-羅特利契,災難必将降臨米拉!瑪克也要遭殃!”
我猛地轉過身去……沒有别人,但明明有人對我說話,聲音很像那個已下船的德國人。
可,沒人,我再重複一次,沒人!雖然,我誤以為聽到了這句威脅……隻是幻覺……僅此而已……我手提旅行箱,肩挎背包,在震耳欲聾的輪船轟鳴聲中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