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未知可否?”衆人側目觀瞧,說話之人年紀輕輕身材矮小,體态瘦削面色雪白,舉手如倩女悠然,投足似風擺楊柳,一臉書卷氣,比劉琮更文弱。
但人不可貌相,此位姓王名粲字仲宣,也是山陽高平縣人,他乃先朝三公王暢之孫、何進府長史王謙之子,總角之時求學蔡邕,十七歲便受辟公府,吟詩作賦出口成章,文人墨客無不欽佩。
“仲宣但言無妨!”劉琮平日常與他坐談文章,關系不錯,這會兒見他主動開口,自然是喜出望外。
王粲深深一揖:“敢問主公自度比曹操如何?”
劉琮倒也實事求是:“我方繼父業怎比得了曹操。
”
王粲又問:“那主公自料比劉備如何?”
劉琮想了想,劉備畢竟領兵多年,隻得承認:“亦不如。
”
“然也。
”王粲口風一轉,“主公請想,若劉備不足以禦曹,則荊州失矣;若劉備之才足以禦曹,則必不肯屈于将軍之下也。
屬下為主公慮之,當前……唯有一降。
”
劉琮被他噎得目瞪口呆。
王粲信步走到大堂中央,朗朗陳詞:“昔天下大亂豪傑并起,倉促之際強弱未分,故家家欲為帝王,人人欲為公侯。
而今大勢已顯,勝負已決,主公唯有見機行事,才可保全恒福。
竊以為曹孟德亦人傑也,雄略冠時,智謀出世,擒呂布于下邳,摧袁氏于官渡,驅孫權于江外,破烏丸于白登,用兵如神不可勝計。
”說着話他一撩衣襟跪倒在地,“屬下遭逢離亂托命此州,蒙主公父子厚待敢不盡言?主公若卷甲倒戈應天順人,曹公必當以厚德相待,保全宗族長享福祚,此萬全之策也!”
堂上衆人暗暗喝彩——不愧是個才子,勸降都能勸得這麼雅!群僚跪倒一大片,跟着附和:“保全宗族長享福祚,此萬全之策……”
“你們……我父子何曾虧待你們?”劉琮急得快哭出來了。
蒯越見火候差不多,前跨一步低聲道:“傅公悌、王仲宣所言不虛。
先主在世之日素以保境安民為要,天下動亂已久,若主公能徹底平息幹戈,百姓也會感念恩情。
請主公放心,蒯某人既受先主之托,必當在曹公面前竭力進言,就是拼了老命,也會确保您母子周全……”說到這兒眼裡已噙着淚花。
劉琮見托孤重臣都這麼說,心裡涼了半截,可又一想,還有手握兵馬的舅舅,隻要舅舅為自己撐腰,這些人肯定會服;想至此趕緊回頭——哪知蔡瑁已不見蹤影。
張允見劉琮舉目四顧,忙道:“主公别找了。
蔡公原本有恙,強打精神操勞喪事,剛才又覺身體不适,已經回府了。
”
這态度還不夠明确嗎?劉琮的心徹底冷了,回頭瞧瞧簾内的繼母——方才那點精明勁也沒了,咿咿呀呀就知道哭。
再遍視堂上這些文臣,有的作揖,有的磕頭,有的痛哭,反正一口一個“降”字;唯有伊籍滿臉憤慨,惜乎資曆平平手中無權,急得直跺腳。
劉琮的眼淚終于落下來,他明白了——娘不是親娘,舅不是親舅,豪強大族想自保,避難之士想北歸,曹操不可敵,劉備不可靠,親哥哥都要跟自己玩命。
費勁巴力争來的原來是燙屁股的位子。
所有人都是事先串通好的,唯獨自己才是外人,茕茕孑立,形單影隻。
“既然如此……也隻好如此了……”劉琮語無倫次地咕哝了一句,踉踉跄跄回轉後堂了;後面還有個庶出的小弟劉修,哥倆抱着哭去吧。
劉琮一走,哀号的群僚馬上止住悲聲,說話也自由多了,有人甚至馬上露出欣欣然的表情。
蒯越按捺住悲涼的心情,重重歎了口氣,但也馬上又意識到投降沒這麼容易。
劉備近在樊城,衆将分散在外,局勢還不穩定。
他趕緊搶至帥案前抽出支令箭抛給張允:“速速關閉所有城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擅自離開。
”
張允道:“蔡公家在城外,這會兒可能已經出去了。
”
“蔡大人無礙,其他人不準放行,幕府諸事一律保密。
誰敢走漏消息我要他性命!”說這話時蒯越别有用心地瞥了一眼伊籍;接着又拿第二支令,“鄧羲聽令。
”
“在!”治中從事鄧羲出列。
“我命你持鎮南将軍之節,速往南陽向曹操請降。
你不要多帶從人,走偏僻小路繞道涉水,千萬不可暴露行蹤。
”
“諾。
”鄧羲趕緊去做準備。
“傅巽、王粲聽令!”
“在。
”
“你二人布置文書,秘密調襄陽附近各部将軍進城……劉備除外。
”蒯越知道劉備精明,若調他回來必定猜到投降,要是他不肯過來反與劉琦串通一氣,立時禍起蕭牆,所以得瞞住劉備。
傅巽有疑慮:“大公子那邊怎麼辦?他還不知先主過世。
”
蒯越早有算計:“可将先主成武侯的印玺送給他以安其心,暫且也不提投降之事。
”其實他也想把劉表過世之事對劉備隐瞞,但劉備駐軍的樊城與襄陽近在咫尺,出喪這麼大動靜,想瞞也瞞不住,隻能在投降之事上做文章。
“是。
”傅巽、王粲也去了。
蒯越又抽出支令箭,這次卻不似剛才那麼果斷,想了半晌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