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督察長。
這種幹擾——”
巴陀說:
“我無所謂,史春吉先生。
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兇案發生的那天晚上,你晚飯時穿的那件深藍色西裝上衣肩頭和衣領裡有金色頭發。
你知不知道那些頭發是怎麼弄到的?”
“我想是我的頭發。
”
“嗅,不,不是你的頭發,先生。
是女士的頭發。
而且衣袖上還有一根紅頭發。
”
“我想那根是我太太的——凱伊的。
至于其他的那些,你的意思是奧德莉的?很可能。
有天晚上我在外面陽台上袖扣纏住了她的頭發,我記得。
“照這樣說,”李奇督察低聲說,“頭發應該是在袖口上。
”
“你們到底在暗示什麼?”奈維爾大叫說。
“衣領上還有粉迹,”巴陀說。
“天然1号——一種香味驚人而且價錢昂貴的名牌化妝粉——可别說你用那種化妝粉,史春吉先生,因為我不會相信你。
而凱伊-史春吉太太用的是蘭陽牌的。
奧德莉-史春吉的确用的是天然1号。
”
“你這是在暗示什麼?”奈維爾重複說。
巴陀趨身向前。
“我是在暗示——奧德莉-史春吉太太在某一時候穿著那件外套。
這是上面沾有頭發和化妝粉的唯一合理解釋。
再者你已看過我剛剛拿給你們看的手套了吧?是她的沒錯。
剛剛那隻是右手,這隻是左手——”他從口袋裡袖出來,放在桌上。
這隻手套皺巴巴的,而且沾有暗褐色的斑點。
奈維爾以有點恐懼的聲音說:“那上面是什麼?”
“血,史春吉先生,”巴陀語氣堅定地說,“而且你也注意到,這是左手。
奧德莉-史春吉太太是左撇子。
當我看到她在早餐桌上右手端咖啡杯,左手拿香煙時我就注意到了。
而且她房裡寫字桌上的鋼筆盤被移到左邊。
她房裡壁爐護欄上的圓頂球,她房間窗外的手套,還有那件外套上她的頭發和化妝粉,崔西蓮夫人是右太陽穴受擊——可是床擺的位置不可能讓任何人站在那邊。
也就是說用右手來攻擊崔西蓮夫人是件非常别扭的事——但對一個左撇子來說就最自然不過了。
”
奈維爾不屑地大笑。
“你是在暗示奧德莉——奧德莉會為了得到老夫人的财産而做了這一切萬全的準備,打死了老夫人?”
巴陀搖搖頭。
“我沒有這種意思。
我很抱歉,史春吉先生,不過你得了解事實。
這件案子,自始至終。
箭頭一直指向你。
自你離開她以來,奧德莉-史春吉一直懷恨在心,想找機會報複。
到頭來她變得有點精神失常。
也許她的精神狀态一直就不怎麼穩定。
她也許想到殺掉你,可是這還不夠。
她終于想到讓你因謀殺罪而被處吊刑。
她選擇了她知道你和崔西蓮夫人發生争吵的那個晚上下手。
她從你卧房裡拿走那件外套,穿上它,攻擊崔西蓮夫人,以便讓外套沾上血迹。
她把你的那把鐵頭球杆放在地上,她知道我們會在上面找到你的指紋,同時在球杆頭部塗上血和發絲。
是她讓你産生跟她一起來到這裡的念頭的。
而唯一解救你的是她無法預料到的一件事——那就是崔西蓮夫人拉鈴找巴蕾特,而巴蕾特看見你出門去。
”
奈維爾雙手掩面。
他說:
“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奧德莉從沒記恨過我。
你們全搞錯了。
她是最正直、最誠實的人——在她心中毫無一點惡念。
”
巴陀歎了口氣。
我不想跟你争論,史春吉先生。
我隻是要你作好心裡準備。
我會要史春吉太太留神,要她跟我走。
我已經取得拘捕證。
你最好想辦法幫她找個律師。
”
“荒謬。
這簡直是荒謬。
”
“愛比你想像的還容易轉變成恨,史春吉先生。
”
“我跟你說這全搞錯了——荒謬。
”
湯瑪士-羅伊迪插嘴,他的聲音平靜和悅。
“不要老是說荒謬,奈維爾。
清醒一點。
難道你不明白現征唯一能幫助奧德莉的是,放棄你那些中古騎士的觀念,把事實真相說出來嗎?”
“事實真相?你是指一一”
我是指奧德莉和亞德瑞安那件事實。
”羅伊迪轉向兩位警官。
“你知道,督察長,你把事實搞錯了。
奈維爾并沒有離開奧德莉。
是她離開了他。
她跟我弟弟亞德瑞安跑了。
後來亞德瑞安在一次車禍中喪生。
奈維爾以最高尚的騎士精神對待奧德莉。
他安排讓她跟他離婚,自己擔起過錯。
”
“不想讓她名譽受損,”奈維爾郁郁地低聲說。
“不知道有人知道。
”
“亞德瑞安寫信告訴我,就在事發之前,”湯瑪士簡短地解釋。
他繼續說:“你看,督察長,這不就把你所謂的動機剔除掉了!奧德莉沒有理由恨奈維爾。
相反的,她很有理由感激他。
他還千方百計的要她接受一份她拒絕的離婚贍養費。
因此,當他要她來這裡見凱伊時,她自然無法拒絕。
”
“你們看,”奈維爾急切地說,“這可把她的動機剔除掉了。
湯瑪士說的對。
”
巴陀一張木雕臉不為所動。
“動機隻是-一回事,”他說,“也許這一點我是錯了,不過事實又是另一回事。
所有的事實都在顯示她有罪。
”
奈維爾有意地說:
“兩天前所有的事實都在顯示我有罪!”
巴陀似乎有點退縮。
“這倒是事實,不過,聽我說,史春吉先生,你所要我相信的,你是在要我相信有某一個人同時恨你們兩個——某一個人,即使他的計謀在你這方面失敗了,還是可以把箭頭轉向奧德莉-史春吉,現在你能不能想到有任何人恨你也恨你的前妻,史春吉先生?”
奈維爾的頭再度垂下,埋進手掌裡。
“你這麼一說,就顯得這太捕風捉影了!”
“因為這正是捕風捉影。
我得依據事實行事。
如果史春吉太太有任何解釋——”
“我那時有任何解釋嗎?”奈維爾問道。
“沒有用的,史春吉先生。
我得執行我的職務。
”
巴陀猛然站起來。
他和李奇先離開房間,奈維爾和羅伊迪緊随他們身後。
他們越過大廳,來到客廳,停了下來。
奧德莉-史春吉站了起來。
她向他們走過去。
她直視着巴陀,她的雙唇微張,形近微笑。
她非常柔和地說:
“你要找我,不是嗎?”
巴陀變得非常官式。
“史春吉太太,我這裡有份拘捕證,将你依九月十二日,上星期一謀殺卡美拉-崔西蓮的罪名逮捕。
我必須要你留神,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将被記錄下來,同時可能在審判你時作為證據。
”
奧德莉歎了一口氣。
她輪廓清晰的一張小臉平靜純潔得有如浮雕貝殼一般。
“這簡直是一項解脫。
我很高興這已經——過去了!”
奈維爾蹿身過來。
“奧德莉——什麼都不要說——不要開口。
”
她對他微微一笑。
“可是,為什麼不,奈維爾?這是事實——我好累。
”
李奇深吸了一口氣。
好了,就這樣了。
太瘋狂,當然,不過倒省掉不少煩惱!他不知道他舅舅是怎麼啦。
那老家夥一副好像見到了鬼的樣子。
兩眼直直地看着那精神錯亂的女人,好像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
啊,這是個有趣的案子,李奇欣慰地想着。
然後,高xdx潮突降,哈士托打開客廳的門宣稱:
“馬克懷特先生來到。
”
馬克懷特懷有目的,跨步進來,他直直走向巴陀。
“你是不是負責崔西蓮案子的警官?”他問道。
“我是。
”
“那麼我有些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抱歉我沒早點來找你,不過上周一晚上我恰巧看到的某件事的重要性,我剛剛才想通。
”
他快速瞄了衆人一眼。
“我可不可以私下跟你談談。
”
巴陀轉向李奇。
“你跟史春吉太太在這裡好嗎?”
李奇一本正經地說:
“是的,長官。
”
然後他趨身向前,湊近另一位的耳邊細語一番。
巴陀轉向馬克懷特。
“跟我來。
”
他帶路走進書房。
“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同事告訴我他以前見過你——去年冬天?”
“不錯,”馬克懷特說,“企圖自殺。
那是我想說的一部分。
”
“繼續,馬克懷特先生。
”
“去年一月我企圖跳下斷崖頭自殺。
今年,我重訪舊地。
我在周一晚上走到那裡。
在那裡站了一段時間。
我俯視大海,看到東頭灣,然後我往左側看。
這也就是說我看到這幢房子。
在月光下我可以看得相當清楚。
”
“是的。
”
“直到今天我才想到那正是兇殺案發生的晚上。
”
他趨身向前。
“我來告訴你我所看到的。
”
16
隻不過大約過了五分鐘左右,巴陀就回到客廳裡,可是這段時間對其他那些人來說,似乎長多了。
在巴陀回到客廳之前,凱伊突然失去控制。
她對奧德莉大叫說:
“我就知道是你。
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麼!”
瑪麗-歐丁迅即說:
“請不要這樣,凱伊。
”
奈維爾厲聲說:
“閉嘴,凱伊,看在上帝的分上。
”
泰德-拉提莫向開始哭泣起來的凱伊走過去。
“冷靜一點,”他仁慈地說。
他氣憤地對奈維爾說:
“你好像不了解凱伊心裡的壓力有多大!為什麼你不多照顧她一點,史春吉?”
“我沒事。
”凱伊說。
“我還有兩條腿,”泰德說,“可以帶你離開他們這一群!”
李奇督察清清喉嚨。
他很清楚,在這種時候,很多欠思考的話都會說出來。
不幸的是,事後這些話通常都牢記在各人心頭。
巴陀回到客廳,他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說:“史春吉太大,你收拾一下東西好嗎?抱歉,李奇督察得跟你一起上樓。
瑪麗-歐丁說:
“我也去。
”
兩個女人和李奇督察離去之後,奈維爾迫不及待地說:
“那個家夥來幹什麼?”
巴陀慢吞吞地說:
“馬克懷特先生說了一個非常古怪的故事。
”
“對奧德莉有幫助嗎?你是不是仍舊決心逮捕她?”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史春吉先生。
我得執行我的職務。
”
奈維爾轉過臉去,臉上急切的表情消失。
他說:
“我想,我最好打電話找屈羅尼。
”
“不用急,史春吉先生。
由于馬克懷特先生的供詞,我想先作一項實驗。
我先把史春吉太太帶走再說。
”
奧德莉正走下樓來,李奇督察在她一旁。
她的臉上仍舊是那遙不可及的孤立、鎮定神色。
奈維爾走向她,雙手張開。
“奧德莉——”
她冷淡的眼神掃瞄過他。
她說:
“沒關系,奈維爾。
我不在乎。
我什麼都不在乎。
”
湯瑪士-羅伊迪站在大門邊,有如要堵住出路一般。
一絲微笑泛上她的唇角。
“忠實的湯瑪士,”她喃喃說道。
他低聲說:
“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
“沒有人能做什麼了,”奧德莉說。
她頭拾得高高的走出去。
一部警車在外面等着,瓊斯巡佐坐在駕駛座裡。
奧德莉和李奇進了車子。
泰德-拉提莫贊賞地喃喃說道:
“美妙的退場!”
奈維爾怒不可遏地轉向他。
巴陀督察長機敏地插身兩人中間,揚聲打圓場說,
“如同我剛剛所說的,我要做個實驗。
馬克懷特先生在渡口那裡等着。
我們十分鐘之内到他那裡。
我們将搭汽艇出海,所以女士們最好穿暖一點。
十分鐘之内,動作請快一點。
”
他有如舞台經理一般,指揮一群演員上台。
他一點也不理會他們困惑不解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