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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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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專屬墓地;中、下層貴族雖無專屬墓地卻也在村落墓地間顯而易見,而且擁有一些精美的陪葬品;而平民墓葬則以生活用品陪葬。

    但廣富林的幾處墓葬,不僅不存在統一規則,連墓主頭顱的朝向都很雜亂,可見社會層級不高。

    或者,曾經社會層級很高的人群處于一種無可奈何的低級生态之中。

     而且,從現在發掘的成果看,廣富林文化延續的時間也不長。

    才一百多年時間吧,可見它處于一種脆弱的生态邊緣,或處于一種生态威脅之中。

     第二種估計,是戰争原因。

     由那麼多精美玉器裝潢着的良渚文化,給自身劃分了森嚴的等級和階層,既強大又自傲,那就極有可能發動戰争。

    當然,更有可能被别的群落觊觎而讨伐。

     我在四川成都的金沙遺址中曾發現過良渚文化的玉琮,可見在遙遠的古代,良渚的器物即便在良渚文化崩潰之後,也被各地君主所豔羨。

    不難想象,在當時的戰争中,生态層次高的文化群落反而會顯得軟弱無力。

    人類曆史上很多發達的文明就是如此湮滅的。

     在考古現場,隻要發現極度的奢侈,跟着就可能會發現滅絕的浩劫。

    《易經》和《老子》,就是對這種遼闊的地下世界的概括。

    于是,地下世界就成了地上世界的模式和預言。

     松江廣富林遺址中出現了明顯的黃河流域的器物,這就很可能是征戰的遺留。

    是良渚進攻了北方,還是北方進攻了良渚?都有可能。

    或一先一後,或回旋往返。

    這些問題的答案,就要期待廣富林遺址的進一步挖掘了。

     廣富林墓葬中有不少蜷曲的遺骸,我們還沒有獲得完全可信的解釋。

    在考古挖掘中,類似的情況很多,有的還反背着手。

    是一種巫術習俗,還是原始宗教的儀式?都有可能。

    我的意見,比較偏向于這是一種刑罰,而相對集中的存在,則可能與戰争有關。

     第三種估計,是信仰原因。

     這種估計,與第一、第二種估計相關。

    那就是,良渚文化在遇到生态災難和戰争災難的時候,在集體精神上無法有效應付,走上了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

     那麼,為什麼會這樣?一種比較可信的回答是,過于刻闆而精細的社會結構,造成了控制能力的僵化。

     那些精美玉器,多數是祭祀用的禮器。

    玉器和陶器上十分一緻地刻着神人獸面神徽,證明良渚文化已擺脫了原始多神教的自然崇拜,躬行着一種以祖宗崇拜為基礎的極端化神權信仰。

     這種極端化神權信仰,既是文化的演進,又是文化的歧路。

    因為正是這種不正常的信仰,使整個社會失去了發現危機、應對危機、戰勝危機的能力。

    一旦有事,習慣性地依賴神權,當然隻能走向滅亡。

    人類曆史上有不少更大的文明,也正是由于這種極端化的神權信仰,而迅速破敗。

     可見,極端化信仰,或信仰的極端化,會放棄自身智慧,導緻精神失控。

     因華貴而刻闆,因刻闆而極端,因極端而盲目,因盲目而依賴,因依賴而低能,因低能而無措,這似乎是一種必然。

     相比之下,松江廣富林文化遺址中出現的黃河流域龍山文化的痕迹,卻沒有像良渚文化那麼極端化的信仰标記。

     龍山文化顯得比良渚文化粗疏和落後,但又顯得世俗和務實。

    曆來,與極端化信仰相比,反倒是世俗和務實更有生命力。

    長江邊的精緻奇迹,為什麼比不過黃河邊的粗犷存在?這裡埋藏着的興衰玄機,至今仍有意義。

     多年以來,我一直尋找着中華文明兩條母親河交融和撞擊的前沿焦點。

    事實證明,這種尋找有些難度。

    約略找到一些,卻又不是很早,缺少追根溯源的價值。

    松江廣富林,是到目前為止兩河文化相疊的最早遺址之一。

    我期待着今後的挖掘,能找到這方面更多的證據。

     我說了,前面這幾點都隻是估計和推測。

    但粗粗一想,即便是推測也已經具有很大的學術氣象。

    你看,生态原因、戰争原因、信仰原因,最後的結果是兩條母親河之間的文化疊加,這是一些多麼有意義的理論課題!中華文化的研究,理應提升到更高的層次之上,而真正的高度又總是與始源性的探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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