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進入此屋的武林豪士,是否都被石琪殺死了呢?
若是,他們雖死,也該有屍身,甚至是骨頭留下呀!難道這些人都化骨揚灰了不成?
若說這屋中根本無人,這些人都未死,那麼他們又怎會永遠失蹤了呢?柳鶴亭沉重地歎着氣,輕身走回大廳,喃喃地低語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簡直豈有此理!”
話聲方落,廳中突地傳出一聲嬌笑,一個嬌柔無比的聲音緩緩說道:
“你罵誰呀?”
聲音嬌柔婉轉,有如黃莺出谷,但一入柳鶴亭之耳,他全身的血液,不禁都為之凝結住了。
他微微定了定神,一個箭步,竄入大廳。
隻見大廳中那張八仙桌子上,此刻竟盤膝坐着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女。
身上穿着一套緊身的翠綠短襖,頭上一方翠綠的純巾,将滿頭青絲,一齊包住,一雙其白如玉的春蔥,平平放在膝上,右手無名指上戴着一個特大的指環,在燭光下閃着絢麗的彩色。
這少女笑容方斂,看到柳鶴亭的樣子,不禁柳眉一展,一雙明如秋水的眸子,又現出笑意,梨渦輕現,櫻口微張,嬌聲又道:
“誰豈有此理呀?”
柳鶴亭愕了半晌,袍袖一展,朝桌子上的少女,當頭一揖朗聲笑道:
“姑娘是否就是此屋主人,請恕在下冒味闖入之罪。
”
他本非呆闆之人,方才雖然所見太奇,再加上又對這間秘密的屋子有着先入為主的印象,是以微微有些失态,但此刻一舉一笑,卻又恢複了往昔的潇灑。
那少女的一對翦水雙瞳始終盯在他的臉上,此刻“噗哧”一笑。
伸出那雙欺霜賽雪的玉手,輕輕掩着櫻唇,嬌笑着道:
“你先别管我是不是這屋子的主人,我倒要問問你,深更半夜的,跑到這裡來穿房入舍的,到底是為着什麼?”
柳鶴亭低着頭,不知怎地,他竟不敢接觸這少女的目光,此刻被她一問,竟被問得呐呐地說不出話來,沉吟許久,自說道:
“小可此來,的确有着原因,但如姑娘是此屋主人,小的就不凝奉告。
”
這少女“唷”了一聲,嬌笑道:
“看不出來,你倒挺會說話的,那麼,我就是這屋主人……”柳鶴亭目光一擡,劍眉立軒,沉聲道:
“姑娘如果是此間主人,那麼小可主要向姑娘要點公道,我要問問姑娘,那些進到這間屋子裡的人,究竟是生是死?那些人和姑娘……”
那知這少女竟又“噗哧”一笑,截斷了他的話,嬌笑道:
“你這麼兇好不好,誰是這裡主人呀!我正要問問你呢?剛才你前前後後找了一遍,難道連這間房子的主人都沒有找着嗎?”
這少女嬌聲笑語,明眸流液,柳鶴亭心裡,卻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卻見這少女柳腰微挺,從桌上掠了上來,輕輕一轉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回過頭來,嬌笑又道:
“我就不相信這房子裡連個人影都沒有。
來,我們再去找找看。
”柳鶴亭目光再一擡,突地問道:
“方才在外面,揮劍破鼓,可就是姑娘?”方才這少女轉身之間,柳鶴亭目光轉到,看到她背後,竟背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再看到這少女躍下桌子那種輕靈奧妙的身法,心中不禁一動,此刻不禁就問了出來。
這少女輕輕點了點頭,嬌笑道:
“對了,本來我聽你吹蕭,吹得蠻好的,那知被那家夥叮叮咚咚地一打鼓,我也聽不成了,我一生氣,就把那些鼓給毀了。
”
他微微一頓,接着又道:
“不過,我也差點兒就讓那打鼓的家夥追着,那家夥功夫可真高,滿口長胡子,長得又怕人,我真怕讓他追着。
”她“噗哧”一笑,又道:
“幸好這家夥功夫雖高,頭腦卻不大靈活,被我兜着圈子,跑到這房子裡來,他就追不着了。
這少女嘀嘀咕咕,指手畫腳地說,卻把柳鶴亭聽得愣住了。
方才他本暗驚于持劍破鼓人的身手,卻想不到是這麼一個嬌憨天真的少女,自己師承家教,父母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再加上自己的天真,也不算不高。
此次出道江湖,本以為縱然不能壓倒天下,但在年青的一輩中,總該是頂尖的人物了。
那知此刻這少女,年紀竟比自己還輕,别的武功雖未看,但就隻輕功一樣,非但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還勝自己少許。
他愕了半晌,深深地體驗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的意義,平時的嬌狂之氣,在這一瞬間,消去不少。
那少女秋波流轉,又自笑道:
“喂,你在這裡發什麼愣呀?跟我一齊再去找一找看嘛。
你要是不敢去,我就一個人去了。
”
柳鶴亭微一定,卻見這少女正自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望着自己,明眉的眼波,在幽黯燭光中,有如兩顆晶瑩的明珠,嬌美的笑靥中,更像是在蕩漾着暮春微帶甜香的春水,水中飄滿了桃花的漣漪。
于是,在回答她的問話之前,他尚未說出的言詞也似乎在這旋轉的漣漪中消失了。
那少女梨渦稍現,嬌嗔又起,不知怎地,雙頰之上,卻悄悄飛上兩朵紅雲,狠狠白了柳鶴亭一眼。
嬌嗔着道:“真沒想到這麼大一個男人,膽子卻比姑娘家還小。
”
話聲未歇,纖腰微扭,她輕盈的身軀,便已掠出這間屋子。
柳鶴亭隻覺一陣淡淡的幽香,随着一陣輕風自身側掠過,回首望去,門樓邊隻剩她一抹翡翠衣衫的衣角,再定了定神,擰腰錯步,“唿”地,也随着她那輕盈身軀,掠了出去。
燭光越來越暗,但他明銳的目光,卻仍能看到這翠綠的人影,在每間房間冉如輕鴻般一掠而過,飛揚的晚風裡,似乎飄散着那一縷淡淡地,有如幽蘭一般的香氣。
陰森森幽黯的房屋,似乎也被這一縷香氣熏染的失去它那原有的陰森恐怖。
于是柳鶴亭心胸中的那份驚悸疑惑,此刻也變為一種微帶溫馨的迷亂,他驚異于自己心情的改變,卻又欣喜的接受了,人類的心情,可該是多麼奇妙呀!穿過這十餘間房子,以他們身形的速度,幾乎是霎眼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