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虬結的大樹上,竟又淩空懸吊着一條淡灰人影。
他倒吸一口冷氣,身形閃電掠去,右掌朝懸在樹上的布帶一揮,那黑色布帶便應手而斷,懸在樹枝上的軀體,随之落下,他左手一摸,緩住了這軀體下落的勢道。
隻見此人竟然仍是滿頭白發,面如滿月,雙臂齊斷,一身灰袍!
此刻柳鶴亭心中已亂做一團,他自己都分不清是驚愕還是疑惑?下意識地伸手一探鼻息,但手掌立即縮回,輕輕将這人放在地上,身形猛旋,猛然幾個起落,掠回方才那株樹下。
樹下空空,方才被他以内家妙手點了“睡穴”的那灰袍白發老人,此刻竟又不知走到那裡去了!
他大喝一聲,腦海中但覺粉亂如麻,身形不停,忽然又是幾個起落掠出這條山道,擡頭一望——
先前他第一次見着那白發老人懸繩自盡的樹枝上,此刻竟赫然又自淩空懸吊着一個淡灰人影,擡頭一望,掠前一看——
灰袍白發,面如滿月!他劍眉一挑,突地揚掌劈出一股勁風,風聲激動,竟憑空将那段樹枝震斷,然後他任憑樹枝上懸帛着的軀體“蹼”地落在地上,腳跟半旋,蜂腰一擰,身形轉回,噗,噗,噗,三個起落,掠回十丈。
谷道邊第一株樹上,樹枝輕搖,木葉飕飕,卻赫然又懸吊着一條人影,也仍然是灰袍白發,兩臂空空。
柳鶴亭有如經天長虹,一掠而過,随手一揮,揮斷了樹枝上的布帶,身形毫不停頓,向前掠去,一掠數丈,三掠十丈,十丈外那一株枝葉虬結的大樹下,方才被柳鶴亭救下的白發老者,此刻竟仍安安穩穩地躺在地上。
柳鶴亭身形如風,來回飛掠,鼻間已微微見了汗珠,但是他心中卻不斷地冒出一陣陣寒意,他甚至不敢再看躺在地上的白發無臂的老者一眼,一點腳尖從樹旁掠了過去,此刻隻盼望自己能早些離開這地方,再也不要見到這白發老者的影子。
谷道邊兩旁的山壁越來越高,他身形有如輕煙,不停地在狹長的谷道中飛掠着,生像是他身後追随着一個無形的鬼怪一樣。
他不斷地回着頭,身後卻一無聲息,更無人影。
刹那間,他似已掠到谷道盡頭,前面一條山路,蜿蜒而上,道前一片山林,他微一駐足,暗中一調真氣,大罵自己湖塗,怎地慌不擇路,竟走到了這片荒地更深之處,方才和那有鬼魅一般的白發老者,竟使得他本來膽大心細的少年,此刻心中仍在驚悸地跳着,他甚至開始懷疑這老者究竟是否人類!
那知——
谷道盡頭忽地傳來一聲哈哈大笑之聲,笑聲雖然清朗,但聽在柳鶴亭耳裡,卻如枭啼鬼嚎。
他忍不住周身一噤,卻見前面山林陰影中,已緩緩走出一人來。
哈哈大笑道:
“老夫被你救了那麼多次,實在也不想死,小夥子,交個朋友如何?”赫然又是那滿頭白發,雙臂齊斷的灰袍老人。
柳鶴亭極力按捺着心中的驚恐,直到此刻為止,他還是無法斷定這老者究竟是否人類,因為他實在無法相信,人類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輕功,這谷道兩旁山峰高聳,這老者難道是從他頭上飛過來不成?
隻見這老者緩步行來,笑聲之中,竟像是得意高興已極,面上更是眉開眼笑,快活已極。
柳鶴亭心中又驚又奇,暗忖:“這老人究竟是人是鬼,為什麼這般戲弄于我?”隻見這老者搖搖擺擺地行來,突地一闆面孔,道:
“老夫要死,你幾次三番地救我,現在老夫不想死,你卻不理老夫,來來來,小夥子,我倒要問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柳鶴亭呆呆地愣在當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老者面孔雖闆得一本正經,但目光中卻似隐含笑意,在柳鶴亭臉上左看右看,似是因為這夜色深沉,看不甚清,是以越發看得仔細些,柳鶴亭隻被他看得心慌意亂。
卻聽他突地“哎呀”一聲,道:
“小夥子,你不出三天,大難就要臨頭,難道你不知道嗎?”柳鶴亭心頭一跳,暗忖:“是了,今夜我遇着的盡是離奇怪異之事,說不定近日真有兇險,這老者如果是人,武功如此高妙,必非常人,也許真被他看中了。
”
隻見這老者突地長歎一聲,緩緩搖頭道:
“老夫被你救了那麼多次,實在無法不救你一救,隻是——唉,老夫數十年來,從未伸手管過武林中事,如今也不能破例。
”他雙眉一皺面上立刻換了愁眉苦臉的表情,仿佛極為煩惱。
柳鶴亭生性好強高傲,從來不肯求人,見了他這種表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卻聽他又道:
“你武功若稍為高些,大約還可以化險夷,隻是——哼!不知你是從那裡學來的功夫,實在太不高明,怎會是别人敵手?”
這話若是換了旁人對柳鶴亭說出,他便是拚卻性命,也要和那人鬥上一鬥,隻是他方才實在被這老者的身法所驚,心中反而歎道:
“我自命武功不錯,如今和這老人一比,實在有如螢火與之皓月,唉——他如此說法,我除了靜聽之外,又能怎地。
”心念一轉:“唉!我如能從這老人處學得一些輕功妙訣,隻怕比以前全部學到的要多。
”這白老人目光動也不動地望在他臉上,似乎早已看出他的心意,突又長歎一聲,插言道:
“老夫一身絕藝,苦無傳人,數十年來,竟連個徒弟找不到,唉……如果……”他語聲一頓,柳鶴亭心頭卻一動:“難道他想将我收在門下?”卻聽這老人又自接着正色說道:
“老夫可不是急着要找徒弟,隻是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