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兵懶洋洋地站起身來,左手閃電般揮出,酒瓶在空中劃了個弧形,砰地一聲砸在老兵的頭上……C軍未來的頭号殺手甯偉浮出水面。
周曉白突然淚流滿面∶你用不着說對不起,這是我的命……
軍部大院附近有個小飯館,飯館的營業面積不大,隻能擺放七八張桌子。
每到星期天,這裡就成了軍人的天下,軍部各直屬單位的士兵就把這裡擠得滿滿的,來得稍晚一些就沒有座位了。
當然,來這裡改善生活的軍人,幾乎都是城市入伍的士兵,農村入伍的士兵從不上這兒來。
鐘躍民、張海洋、吳滿囤正在喝酒。
他們穿着洗得發白的軍裝,風紀扣系得很嚴,一副老兵風範。
盡管已經是老兵了,可鐘躍民和張海洋的生活習慣還沒什麼變化,隻要誰兜兒裡有了錢,照例是拿出來請客。
吳滿囤對他們這種惡習頗有微詞,但拘于面子卻不得不來。
三個人在一個班裡共同生活了兩年多,彼此都太了解了。
滿囤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好朋友之間要互相寬容,自己習慣的生活方式不能強加給别人。
這兩位兄弟雖說一身的少爺習氣,可他們對朋友卻很真誠。
别的不說,這兩年多來,鐘躍民和張海洋就沒穿過新軍裝,每到換裝時,他倆總是把新發的軍裝扔給滿囤,讓他寄回家裡給弟弟妹妹們穿,滿囤要是不好意思要,他倆就瞪起了眼,大有要翻臉的意思,每次都是滿囤含着眼淚默默地收下。
他是個口拙的人,心裡的感激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出來。
連隊裡有人開玩笑說,全連穿得最破爛的就是他們三個。
滿囤聽到這種議論時總象做了虧心事,心裡很不是滋味。
平心而論,滿囤實在不願意和他倆出來吃飯,在他看來,連隊的夥食已經很好了,這兩位少爺簡直是在糟蹋錢,何況他倆要是真有錢也行,其實他倆的津貼費還不夠買煙抽的,唯一的本事就是向家裡要,去年鐘躍民的父親被解放後,補發了一大筆錢,鐘躍民覺得這筆錢是他和父親省吃儉用攢出來的,當年他每月隻有十五元生活費,吃了上頓沒下頓,如今父親發了财,這筆錢他理所當然要支取一部分。
滿囤怎麼也鬧不明白鐘躍民的理論,他認為那是鐘躍民父親的工資,無論如何,鐘躍民不該這麼理直氣壯地花父親的錢。
鐘躍民隻好這樣解釋,他本來沒打算要來世上走一遭,是他爹媽非要生他,他不來都不行,因此他是出于無奈才來到這個世界上,既然來了,那爹媽就得負責把他養到十八歲,少一天也不行,不然就是摧殘了祖國的花朵。
滿囤說∶”可你現在早過十八歲了。
”鐘躍民振振有詞∶”問題是我從十五六歲就已經受到摧殘了,那時我成天吃不飽肚子,好好的一朵花兒還沒來得及開呢,就已經謝了,成了殘花敗柳,我老爹總得給我追幾次肥吧,不然他這個爹當得也太輕松了,一個月才十五塊錢就把兒子養大了,那我要這個爹幹嗎?”
張海洋一開始還沒想起向家裡要錢,後來覺得老吃鐘躍民的不好意思,于是也給家裡寫信,以各種名目要錢,結果成了慣例,一到星期天,不出來吃頓飯就象少了點兒什麼。
鐘躍民注意到一個瘦瘦的戰士,穿着嶄新的軍裝,沒戴領章、帽徽,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前自斟自飲。
他注視着那個戰士說:“那是個今年的新兵吧?怎麼一個人出來喝酒?新兵集訓期間批假挺不容易的。
”
滿囤回答:“他們一到星期天允許百分之十的人請假,前幾天連長派我去新兵連輔導新兵投彈訓練,我見過這個新兵。
”
張海洋望着門口說:“那幾個小子又來了。
”
幾個穿着半舊軍裝的士兵走進飯館,正在東張西望地找座位。
鐘躍民問:“他們是哪個單位的?”
張海洋說:“通訊營的,你忘了?上次他們在這兒喝醉了鬧事,把人家櫃台都砸了,這幾個小子都是省軍區子弟,從小在這土生土長,拔扈慣了。
”
那幾個通訊營的士兵走到屋子角落的那張桌前,用眼睛盯着那個獨自喝酒的新兵,似乎希望新兵能識趣些主動站起來。
那新兵旁若無人地喝着酒,好象沒看見面前這幾個老兵。
一個老兵終于忍不住說話了:“喂,新兵蛋子,那邊有空位子,你到那邊坐。
”
新兵象是沒聽見,他無動于衷地一口一口抿着酒,甚至連頭也不擡。
老兵火了:“嗨!說你那,耳朵裡塞驢毛啦?”
張海洋看不過想站起來,卻被鐘躍民一把按住。
新兵仍然不吭聲。
那老兵說:“媽的,如今怎麼聾子也來當兵了?”
他抓起新兵放在桌上的挎包一把甩到牆角,用挑釁的目光盯着新兵。
新兵面無表情地抓起酒瓶,給自己杯裡斟滿酒,端起來一飲而盡,再斟酒,又是一飲而盡,酒瓶終于空了。
鐘躍民和張海洋注視着他。
新兵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握酒瓶的左手閃電般揮出,酒瓶在空中劃了個弧形,砰地一聲砸在老兵的頭上……酒瓶砸的粉碎,碎片飛濺出很遠,老兵血流滿面地栽倒了……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新兵手握露出鋒利茬口的瓶頸朝老兵們晃了晃,幾個老兵被吓得連連後退。
鐘躍民拍了幾下巴掌歎道:“行,出手夠利索的,心理素質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