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深更半夜來撬門?”鄭桐挖苦道。
袁軍嘟囔着:“廢話,革委會貼的封條,我敢白天撬鎖嗎?”
門鎖發出一聲輕響,鎖被撬開了,他倆不管什麼封條,推開門溜了進去。
黑暗中袁軍輕車熟路地在自己家裡四處亂翻。
鄭桐提出警告∶”你當是他媽抄家呢?把翻出來的東西照原樣放好,戴上手套,别留下指紋。
”
袁軍不以為然地說∶”你以為你做了多大案子,公安局還會來查?人家警察吃飽撐的了?
“
鄭桐突然被桌子上的一對瓷花瓶吸引了,他拿起花瓶仔細端詳。
他父親鄭天宇是個瓷器迷,家裡也收集了不少瓷器,他從小耳熏目染地知道一些鑒賞瓷器的知識。
他臉上突然露出了喜色:“這對花瓶是明代的,崇祯五年燒制,還是官窯的,你們家哪來的這東西?”
袁軍想了想說:“聽我爸說,解放軍剛進城時,各部隊見了沒主兒的房子就占,我爸他們占的那所院子主人是個國民黨大官兒,逃到台灣去了,這花瓶就擺在客廳裡,後來這院子分配給我們家住,這花瓶和家俱就成了我們家的,後來搬家時,我爸隻帶了這對花瓶。
”
鄭桐敲敲花瓶:“我看你們家沒什麼值錢貨,也就這對花瓶還值點兒錢。
”
袁軍喜出望外:“真的?這花瓶值錢?那咱把它送到委托行賣了。
”
“這年頭賣不出價兒來,能賣個幾十塊錢就不錯了。
對了,你還得把你們家戶口本順走,沒戶口本委托行不收。
”
袁軍沮喪地說:“媽的,我們家存折是動不得,都讓銀行凍結了,你看除了花瓶還有什麼可賣的?”
“把那個半導體收音機帶上,再卷上你爸的呢子大衣。
”鄭桐吩咐道。
“我操,你丫出點兒好主意行不行?哪天我爸被放出來,發現他大衣沒了,非他媽打死我不行,不瞞你說,我爸手黑着呢。
”
鄭桐耐心地開導道:“好不容易把鎖撬了,不順走點兒東西,咱們幹嗎來啦?趕明兒你爸要問起來,你就往造反派身上推,你爸準沒脾氣,再說了,你爸能不能出來還單說呢,萬一哪天老爺子沒扛住,又撂出點兒反黨罪行,鬧不好就送秦城了,你就可勁兒折騰吧,沒事。
”
袁軍罵道:“你爸才送秦城呢,你丫别老方我。
”
鄭桐又想起了什麼,他拉開了衣櫃,開始翻動衣服。
袁軍問∶”你又惦記上什麼啦?”
“你爸是不是還有一身将校呢?咱們來都來了,索性就多弄點兒東西走。
”
“嘿,你丫這不是趁火打劫麼?給我放下,我都沒敢順這身将校呢,你怎麼淨想這美事?”
鄭桐理也不理,邊翻邊回嘴∶”我還缺身行頭呢,我們家再往上翻八代也翻不出一個當過兵的人,找件軍裝算是費了勁兒啦,我說過,不弄件将校呢穿穿,哥們兒死不瞑目。
”
袁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說你怎麼這麼痛快就來了,鬧了半天是沖我們家軍裝來的?操,引狼入室,我他媽絕對是引狼入室。
”
鄭桐話裡有話地威脅道∶”要不我過幾天再來?”
袁軍道∶”算啦,反正你是惦記上這身将校呢了,不弄到手不算完,你随便吧。
”
兩人摸着黑收拾好細軟,溜出大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北京西城區的百萬莊、二裡溝一帶有着大片的樓群,這些五十年代建造的住宅樓按照不同的等級劃分出若幹個區域,以天幹地支類推,如子區、醜區等。
這些住宅區分屬于不同的國家機關和部委,如國家計劃委員會,第一機械工業部等。
如果你在1968年穿越這片住宅區,會發現這裡随處可見成群結夥,身穿黃色軍裝和藏藍色制服的青少年,他們或無所事事地站在街頭,或數十人一起騎着自行車閑逛。
這是些追求時尚的青少年,當時的成年人是不會了解這種時尚的,這好比今天的成年人不了解那些把頭發染成五顔六色的雞毛撣子狀,鼻子上戴着鼻環的新新人類一樣。
1968年的青少年們追求的時尚還不算太出格,最時髦的服裝首推軍裝,藍制服次之,以今天的眼光看,這些款式平庸,色彩單調的服裝怎麼能領導一個時代的時裝潮流呢?簡直毫無道理。
創造這些時尚的是那些被稱為”老兵”的青年,在一個剛剛能吃飽肚子的國度裡,他們都是來自最富有的家庭。
但他們的審美能力不可能擺脫時代的束縛,他們所能創造的時尚無非是在這些樸素的衣着上進行某種搭配,比如一身藍制服可以配上一雙白邊的懶漢鞋,再配雙雪白的線襪。
如果是位姑娘,冬天的圍巾倒是頗有講究,一種色彩鮮豔,用細毛線織成的拉毛圍巾成了時髦貨,不過戴這類圍巾需要一定的勇氣,因為很容易被人指責為”不正經”。
就象今天的城市青年崇尚名牌汽車一樣,當年的”老兵”們崇尚一種全鍊套,裝有電鍍後架的”永久”牌自行車,此車的型号為”永久十三型”,俗稱”錳鋼車”。
當年這種自行車産量有限,市面上極難見到,商店裡若是偶爾到一批貨,要事先貼出告示,購買者們頭一天傍晚就得到商店門前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