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反的重任要靠我們這一代去完成,我們天天盼着能早一天長大成人,去完成祖國交給我們的重任,現在可好,花兒還沒開呢,卻快旱死了,革命
事業後繼無人了。
”鐘躍民補充道。
王主任一臉不耐煩地說:“到底是走資派子女,嘴兒都挺能說,告訴你們,這是規定,被隔離審查人員在審查期間本人和家屬一律發生活費,十五元的标準是國家規定的,多一分也不行。
”
鐘躍民嘴裡不幹不淨地罵着:“操,我算看出來了,把我們餓死,也是文化大革命的戰略部署之一……”
王主任一瞪眼∶”鐘躍民,你說什麼呢?你敢再說一遍?你這是典型的反革命言論……”
鄭桐連忙打岔:“王主任,您還管不管你們家老三了?他老欺負我。
”
王主任不是個思維清晰的人,他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這次又上了鄭桐的當:“是嗎?我們老三怎麼欺負你了?”
鄭桐一臉委屈地說:“上次在院門口,他攔住我,說要找個地方和我單練,我說老三你這就不對了,毛主席教導我們,要文鬥,不要武鬥。
我不和你打,你我有什麼問題可以找組織上解決,打架鬥毆是不對的,老三,你爸爸好歹也是個17級的科長,湊湊乎乎的也算是個革命幹部吧?你身為幹部子弟,是不是應該給我們這些出身不好的同志起點模範帶頭作用呢?王主任,您說,我這話沒什麼錯吧?可你們家老三二話沒說就給我一個嘴巴,抽得我兩個眼睛裡冒出了很多小星星,金燦燦的,我感到天旋地轉……”
王主任的三兒子王躍進是個弱智的孩子,偏偏鄭桐和袁軍是見着人就摟不住火,王老三沒少受他們的欺負,現在鄭桐居然倒打一耙。
王主任有些疑惑:“我家老三?不會吧?他是個老實孩子,淨受别人欺負,他沒這個膽子欺負人呀?”
袁軍說:“這您就不知道了,我在我爸面前也裝得老實着呢,一出了門就不是我了,您家老三也這樣。
”
王主任哼了一聲:“好吧,回去我問問他,如果屬實,我會管教他的,要是你小子騙我,我可饒不了你。
”
鄭桐道:“算了吧,您問也是白問,這年頭誰幹了壞事還認帳呀?袁軍上次在大禮堂的舞台上撒尿,讓人家管理員把老二都攥住了,這孫子還一口咬定沒尿呢。
”
袁軍不愛聽了:“去你大爺的,你丫才在舞台上撒尿呢。
”
王主任喝道:“都給我住嘴,耍什麼貧嘴?看你們一個個這二流子樣兒,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現在你們可以進去探視了,鐘躍民,你父親在五号房間,袁軍、鄭桐,你們的父親在八号房間。
”
鐘躍民、袁軍、鄭桐走進長長的走廊,他們辯認着房間的号碼。
鐘躍民悄悄問鄭桐:“王老三真抽你來着?”
鄭桐嘴一撇:“抽我?還反了他啦?是我給丫一嘴巴,喲,八号,我們進去了。
”
鄭桐和袁軍走進八号房,鐘躍民推開五号的房門走進去。
鐘躍民的父親鐘山嶽當年參加紅軍隊伍之前是長沙師範學校的學生,好舞文弄墨,經常在小報上發表些小塊文章和評論,他是魯迅先生的忠實崇拜者和捍衛者,若是有人在報刊上和魯迅過不去,鐘山嶽馬上口誅筆伐,和對方展開論戰。
有個筆名叫”綠野”的家夥,在報刊上經常和鐘山嶽叫勁,鐘山嶽說魯迅的文章好,綠野就準跳出來大肆诋毀,兩人便你來我往的展開論戰,一開始雙方還象個紳士,辨論的的内容還隻局限于文藝方面。
後來就不行了,言詞越來越鋒利,最後發展到彼此進行人身攻擊,互相謾罵的地步。
鐘山嶽年輕氣盛,又多看了幾本法國小說,于是按照西方貴族傳統給綠野寫了封信,要求找個地方進行決鬥,綠野自然不甘示弱,欣然應戰。
雙方各自帶了證人在郊外的一片小樹林裡見了面,鐘山嶽在衣袖裡揣着根鐵棍,他發現對方的兵器很陰毒,看着似乎是根文明棍,其實是根”二人奪”,一旦拉掉鞘,就變成一把鋒利的劍。
鐘山嶽心知肚明,在決鬥中根本不給對方拉掉劍鞘的機會,他貼身上去,以短制長,一鐵棒将對方打成嚴重腦震蕩。
他自知惹下大禍,警察局饒不了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連夜逃出長沙,到湘西投了賀龍。
這是1935年的事。
鐘山嶽到了遼沈戰役時已經是東北野戰軍各縱隊中最年輕的主力師師長了,部隊馬上要打錦州的時候,他認識了東野總部的宣傳幹事姚萍,當時姚萍風華正茂,又是大學生,東野各縱隊中師團級幹部裡有一半都是光棍,大家都知道總部有個漂亮的女大學生,光棍們有事沒事就往總部跑,和姚萍搭不上話,就是看一眼也好,那眼神都跟狼盯着羊似的。
鐘山嶽聽說後也動了心,他帶着警衛員騎馬到了總部,牽着馬四處溜達,四隻眼睛象雷達似的到處掃描,結果碰上了羅榮垣政委,羅政委說∶”小鐘,你鬼鬼祟祟的找什麼呢?”
鐘山嶽張嘴話就來∶”我來看看羅政委。
”
羅政委笑道∶”怎麼你們這些光棍見了我都是這話?我有這麼大面子嗎?你就别在我這兒耽誤時間了,該去哪兒去哪兒。
”
鐘山嶽後來在井台上發現了姚萍,姚萍當時正在洗衣服,鐘山嶽牽着馬走到姚萍面前∶”你就是姚萍?”
姑娘點點頭。
鐘山嶽又說∶”我是五縱二師師長鐘山嶽,你仔細看清楚了。
”
姚萍還真擡頭仔細看了看他。
鐘山嶽當時剛滿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