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計,對賈舅老爺說道。
“就這樣,我們到宗三那裡去寫契約,我先付三十兩的訂銀。
”賈舅老爺望着董小宛居住的船艙說道。
宗新在吳良幾人上岸後又坐在船頭上。
他這個無聲的動作告訴了他還在苦思挽救董小宛的辦法。
這一刻他想到住在瓜洲渡的娘舅,于是他就轉動思緒的輪子快速向前挺進。
他的臉上此時露出一絲微笑。
宗新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一樣,臉上滲滿了汗水,在他用手拭去汗水的時候,船艙裡傳來了一陣抽泣聲,那聲音像三十歲的女人死了丈夫一樣的悲傷。
宗新從船頭站起來,用手拍了拍屁股,然後走進董小宛的船艙。
董小宛此時的沉着冷靜已被絕望打敗。
她撲在單媽的懷中不斷抽泣着,像一個嬰兒在母親的懷中痛哭般。
她看見宗新走進船艙的時候,在宗新的頭上閃着一點亮光,那亮光阻止了董小宛的抽泣,把她從悲傷的深處拉了回來,宗新極其羞澀地講述了他的計劃,他的這種羞澀使他顯得很激動,以至于單媽在一旁不斷地鼓勵他才将計劃講完。
傍晚時候陳阿大三人回到了船上,這時的宗新已将飯菜燒好,他弄了兩條紅燒魚,一碟油酥花生,一盤涼拌粉絲,陳阿大自己帶回來一隻燒雞和一包鹵大腸。
“宗新。
”吳良喊着。
宗新跑到吳良的面前,“你去對船艙中的姑娘說一聲,說明日賈老爺接她們到他的府上暫住兩日。
因為舵舵一兩日修不好。
”
宗新愉快地跑進艙去。
“一隻蝴蝶飛呀。
”
“兩隻蜻蜓追呀。
”
……
“七個仙女飄呀。
”
……
“滿屋女子舞呀。
”
一陣劃拳的聲音響徹整個蘆葦灘,蘆葦在聲浪的沖擊下也搖搖晃晃,一陣輕柔飄逸的歌聲從董小宛的船艙中送出來,這歌聲使那行拳聲遂然停止。
陳阿大端着酒杯停留在嘴邊,陳阿三正伸手夾花生,但手勢被這歌聲定在了半途,吳良伸着兩根手指引拳的姿式也在這一刻也凝固了似的。
這歌聲來至天外,人間沒有。
許多年以後,董小宛認為那晚的歌聲是她唱得最好的一次,而在以後陳阿大幾人聽到女人的歌,每當想起那晚的歌聲,眼前的都黯然失色。
“三位老闆,喝酒。
”宗新在一旁勸道。
陳阿大三人像被從睡夢中打醒一樣茫然不知所在。
陳阿大将嘴邊的酒杯往嘴裡一遞,卻是空的,那酒已在不知不覺中倒進陳阿大的肚中。
“怎麼空的,宗新來倒酒。
”宗新趕忙将陳阿大的酒倒滿。
“三位老闆,要不要我去勸那姑娘再唱一曲。
”宗新笑着說道。
“好的,吊老子胃口嗎,還不快去。
”陳阿大清醒過來。
宗新跑入船艙,一會兒歌聲又從船艙中飄出來。
宗新又來到陳阿大面前替他倒酒。
陳阿大現已忘記了燒雞、鹵腸子,那歌聲成為他們最好的下酒菜。
在那悠揚的歌聲中,五斤酒被陳阿大三人灌進肚中,歌聲在深夜停止的時候,陳阿大三人已醉倒在船闆上。
宗新将董小宛和單媽扶上舢闆劃到岸上,趁着微弱的月光向瓜洲走去。
彎月已西斜,一叢竹林閃放着青光,幾隻夜鳥幽靈一般閃過夜空。
董小宛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露水已沾濕她的衣裙,使她走路的姿式顯得濕潤而憂傷。
四周又響起一片狗的吠聲,這使董小宛想起蘇州逃亡時的犬吠聲,在以後董小宛回憶她的所有逃亡生涯時,使她記憶最深的隻有那狗叫聲。
董小宛和單媽覺得走得很遠了。
在黑暗中能模糊看到前面出現一片槐楊樹。
那是宗新的娘舅居住的地方,随之他将這個消息告訴了董小宛和單媽。
在董小宛想起蘇州逃亡時的犬吠聲時,陳阿大被夜裡的涼風吹醒了。
醒了,想喝水,于是他扯着含混不清的聲音喊道:“宗新,給老子端碗水來。
”
不見動靜。
“宗新,宗新,這狗娘養的。
”
陳阿大從船闆上爬起來,将燈點上,舀了一瓢水“咕、咕”地喝幹,然後走到宗新睡覺的地方不見有人,他突然醒悟似地跑到董小宛的船艙,一聲狼嚎般的聲音從船艙中響起:
“媽的,人跑了。
”
陳阿大急忙踢醒陳阿三和吳良,三人從水中爬到岸邊,隻見那舢闆随波浪一蕩一蕩的。
“人去得不遠,我們追上去。
”
宗新等人滿懷希望看見村莊的時候,在他們的身後傳來急促的奔跑聲,陳阿大一行像夜狼一樣猛撲上來。
那時董小宛仿佛在黑暗中已看見幾人猙獰的面孔。
宗新拉起董小宛和單媽一陣猛跑,在他的娘舅門前,宗新迫不及待地“咚咚”敲着。
在宗新一行閃進屋時,後面傳來陳阿大高聲叫罵:“媽的宗新,你這狗娘養的,看老子不把你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