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獨自哭,山河北望又心碎,無門請纓敵匈奴。
”她怦然心動,好負氣節的男子漢,此詩悲哉!壯哉!山風似乎也感應了這份報國之志,吹得愈加猛烈。
那人在風中瑟瑟顫粟,隻好将身轉過來背對風勢。
這一轉身董小宛和他都驚叫起來。
“小宛姑娘!”“張老爺!”他鄉遇故知,分外驚奇和喜悅。
原來題詩人正是複社首領張天如。
兩人一陣寒暄之後,陳大娘也上前道了萬福。
此時天也不早了,再瞧崖壁上的詩,一塊突兀岩石的陰影将它罩住了,但那題字卻有着生動欲躍的樣子。
激情所至,自然入木三分。
衆人一起下山,路上董小宛簡略地叙述了自己的經曆和遭遇。
張天如萬般憐惜,無奈卻幫不上什麼忙,歎着氣下了山。
張天如忽然想起冒辟疆,便問道:“見沒見過冒公子?”
小宛道:“他來找我沒找着。
不知他現在可在蘇州?”
“應該還在蘇州。
”張天如道:“複社有幾樁事需要他辦。
”
“張老爺此行去何處?”
“回京城。
今天順便遊遊惠山。
”
“張老爺,這次一别,不知何時能見,我想請你到蘇州歇歇腳。
不知張老爺是不是肯賞臉?”
張天如憐惜董小宛的遭際,不願推辭,便答應繞道蘇州呆半天。
于是,衆人同乘一條船,從無錫順風朝蘇州來。
一路绮麗風光伴随,到得蘇州,夜已深了。
船近半塘,董小宛見自家閣樓一片漆黑,想來惜惜和單媽也睡了。
可是樓下的客廳中分明有一絲光亮,不會忘了吹燈吧?
船系在岸邊的柳樹上,衆人始聽到院宅中傳來一陣笛音。
笛聲在夜色中清脆、凄涼,傳得得遠。
黑黑的柳枝上也挂滿了音符。
張天如道:“此曲套用《梅花三弄》的調子,似乎更加哀怨,卻沒原曲純淨。
吹笛人想來是樂籍高手。
”
陳大娘卻識得此曲,當年董旻就是憑這支曲子将她引出畫舫的。
她一聽便知道是董旻那個浪子回家了。
他一生就隻改了《梅花三弄》,作了這一支曲于,美其名曰《梅花五弄》。
她心裡喜滋滋地沒有吱聲。
董小宛一推院門,院門便輕輕開了,原來沒有鎖。
隻見廳堂之中坐了一個人,衣襟和頭上的飄帶在笛聲中微微飛揚,她歡喜地叫了一聲“爹”。
董旻聽得小宛聲音,扔了笛子,幾步奔出廳來,摟住小宛,悲喜交集,父女倆都淚流滿面。
陳大娘也跟着嗚咽,張天如也被引得悲從心來。
董旻述說那天趕着兩輛大車出了南京,卻不知該往何處,便隻顧往前走。
日落前遇到了蘇昆生,說了董小宛的危難處境。
蘇昆生古道熱腸就讓董旻在豔月莊歇下。
蘇氏也還開明,未記挂當年舊事,還打聽宛兒有無心上人呢。
陳大娘此刻也想蘇昆生畢竟未忘舊情。
董旻在豔月莊躲了些時日,便獨自尋到蘇州來。
因未遇到陳大娘和小宛,心裡思念,便在廳中吹起笛來,不料衆人竟踏着笛音來到了眼前。
惜惜和單媽本已睡下,聽得院中聲響,慌忙穿衣起來,于是,便在客廳中擺了酒席,一則宴請張天如,二則慶賀一家團圓。
杯來盞去不覺已是天色微明,張天如乃告辭,踏着露水上了船,拔錨挂帆北上而去。
董小宛等也醉意朦胧地睡去,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方醒。
聽惜惜說冒公子又來過一次,還說冒公子如何風流倜傥,言談之下又如何傾慕小姐等等,董小宛心裡湧動相思之情,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默默地站在窗前。
冒辟疆默默地站在窗前。
時光緩慢,他覺得人生很累。
有幾次,他獨自走向半塘,走到半路,又動搖了,乃假裝想起什麼急事似的,用折扇敲敲腦門,突然轉身朝回走。
他覺得路上的行人都注意到他的存在呢。
而此刻,他依舊猶豫去不去半塘,也許董小宛該回來了。
但他沒有動。
一句詩卻在不知不覺中晃進他的腦海:
春蠶吐千絲,成繭身先萎;阿侬懷一人,盡情心不灰。
自己反複吟頌幾遍,把這二十個字推來敲去,韻味有了,平仄合了,自己一陣暗喜,便在書案上鋪開紙,提了筆,擺了身架凝神懸腕,筆走龍蛇,一幅字便躍然紙上。
冒辟疆自己都發覺那字裡行間竟有許多愁和幽怨。
走到窗前,喚來茗煙,吩咐他去買幾令裝裱的紙和木軸來。
他自己則一邊喝茶一邊想着董小宛,他要把這首詩送給她。
茗煙一會兒就買來了材料,又去廚房端來一盆米漿,兩人就自己動手将字幅裝裱起來。
挂到壁上,分明是一件好作品,非常動人。
冒辟疆歪着頭細品着自己的書法,茗煙也歪着頭站在他身邊。
剛好此時王天階和陳則梁跨進門來,倆人也站在他倆身後,将牆上的字幅品味一番。
陳則梁拍拍冒辟疆的肩頭道:“賢弟,好詩。
”冒辟疆這才發覺陳則梁和王天階站在身後,他剛才正假想董小宛接受這卷字幅的情形。
茗煙慌忙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