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她早就倒于路旁。
多年以後,董小宛想起那晚的逃亡,留在她記憶中隻是那一路不停的犬吠聲。
前面出現一片黑壓壓的茅屋,在黑夜之中,那片茅屋透露出一種溫暖。
包伯平停下的雙腳,轉過身面對香汗涔涔的董小宛,在他那幹枯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包伯平一隻手擡起向後指着那片黑壓壓的茅屋,在淡淡的月光下那隻擡起的手像冬天的枯枝一樣。
“前面就到我家了,你們緩行幾步吧。
”
董小宛看見前面黑壓壓的草房,在充滿恐懼的黑夜中顯得那樣的安詳。
她那本來十分驚慌的心頓時安定下來,停下本已不想動的雙腿,她用手拉理了一下衣裙,然後抹了一下額上的汗,将秀發輕輕地按了按。
這時一彎斜月偏向西山,董小宛這才感覺到深秋夜晚的寒冷。
一行人來到草屋前,包伯平輕輕地叩了幾下門。
“大虎媽,快開門。
”
屋裡仿佛聽見有人下床穿衣,然後随着嚓的一聲屋裡亮起了昏暗的燈光。
“他爹,你到哪兒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然後又是一陣叽叽咕咕的聲音。
門“嘎”的一聲拉開了。
包伯平的老伴端着一盞桐油燈,昏暗的燈光在微弱的月亮下閃爍,她正準備詛咒包伯平幾句,忽然看見在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女人。
董小宛這時忘掉了一夜疲勞似的,依舊露出動人的微笑,在那微弱的燈光下顯得那樣的美麗動人。
“他爹,這是誰呀?”’“你的熟人,進屋再說。
”
包伯平的老伴輕輕掩上門,未睡醒地說着:“我的熟人?”
屋中央擺着一張缺了一隻角的四方桌,在屋西北角的一張小條桌上放着幾本破爛的書,幾枝毛筆散亂地放在桌上,那是包伯平維持生計的本錢。
“包媽媽,是我。
”董小宛說着扶住包伯平的老伴。
包伯平的老伴聽着這聲音很溫柔,在她殘存的記憶中她覺得這聲音并不遙遠,她端起桐油燈湊近董小宛,将董小宛細細地瞧了一遍。
她的老眼昏花和睡意并沒有抹去她殘存的記憶,她像突然看見觀世音下凡一樣驚詫地嚷道:“哎呀,我道是誰,你……”“不要嚷了。
大虎呢?”包伯平打斷他老伴問到。
“還沒回來呢。
”包伯平的老伴應道。
“你陪姑娘說說話,我去找他回來。
”包伯平匆匆跨出門去。
三更時,包伯平領着一位誠實淳樸的漢子走進屋來,他就是大虎,包伯平的兒子。
大虎一路上聽他爹叫他送一位有恩于他家的秦淮歌女到望亭,他那質樸的心顯得激動不已,于是一進屋就望着董小宛憨笑。
多年以後,大虎常常駕着那晚送董小宛的船在夜裡駛去望亭,并每次都要在董小宛差點摔倒而挽扶董小宛的地方停留一刻,以便重溫那種美景。
船到望亭的時候天已發白,大虎停靠好船對董小宛說:“去去就來。
”不多時一條三貫艙客船悄然而至,大虎熱情地将董小宛和單媽接到客船上。
董小宛站立于清晨的船頭,深秋的寒冷使她微微顫抖,她擡起柔順的右手向大虎揮了揮,便招呼船家開船駛向江陽。
大虎在董小宛的船無蹤影時便掉轉船頭向回駛去。
那夜,董旻吹了一夜的笛子,在天明的時候笛子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響,他縱橫的淚水灌滿了所有的笛孔。
惜惜也在最後的音符中伏在桌上睡去。
董小宛和單媽乘坐的船抵達江陽時,太陽很大。
這船家和大虎是熟人,一路上将董小宛二人照顧得舒舒服服。
單媽的眼皮從望亭一出來一直跳個不停,這是不好的預兆,她的心情沉甸甸的,好似身體也千斤重似的,船的行速也感覺十分的緩慢。
她沒對董小宛說這些兇惡的預兆,隻是感歎命運老捉弄人。
船在江邊停靠妥當,船家問董小宛趕往南京是雇搭便船,還是雇長船包載直達。
單媽想起一路不祥的預兆便道:“就請雇長船。
”船家上岸到幾個碼頭轉了一圈,他沒有碰一個熟悉的船家。
碼頭停靠的船很少,船家連問幾條船都有人租了,最後在靠下的一個碼頭終于租到了一條船。
船家将租的船引來。
他奔到艙門對董小宛說道:“你娘兒倆運氣好,熟人的船我沒有找着。
我租了一條船,船家叫陳阿大,船錢連夥食五十兩。
”董小宛急忙收拾包袱準備過船去。
此時她的心早已飛到了南京,飛到了冒辟疆的身旁,董小宛賞給船家五兩銀子就上到陳阿大的船上。
董小宛是在秋日的陽光下踏上陳阿大的船上的,她不知道她已經走進了單媽那不安的預兆之中。
陳阿大看着董小宛和單媽走上船時,他努力想看清董小宛的面容,但他的願望并沒有實現。
陳阿大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董小宛。
董小宛的身軀在她那村姑的打扮下依然散發出誘人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