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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深宫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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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的笛聲向他這邊飄過來,聲音悠揚而婉轉。

    在殘破的被歲月弄得褪了色的褚色大門中間,扣門的銅環發出輕脆的響聲。

    窗外,沉靜的花園草坪有一部分被高大院牆的陰影遮蓋着。

    冒辟疆又回到躺椅,聽着笛聲從遙遠的地方向這邊傳來,穿過銅環輕扣的大門,越過被院牆遮住的草坪,然後傳送進他的耳鼓。

     他滿意地傾聽這模糊而遙遠的笛聲。

    當笛聲越來越清晰時,他聽出了《梅花三弄》的旋律,然後他聽出了吹奏這首樂曲的人,他看見她吹着笛子向他走來。

    他感到他已淚流滿面,激動得無以複加。

    他大叫一聲“宛君”,他想伸出手去拉她,可他感到自己動不了,他又叫了一聲“小宛。

    ”然後他就被推醒了。

     “公子,你又做夢了?”蘇元芳站在他的面前神情黯淡地問。

     冒辟疆大汗淋漓,嘴角不斷地喘着粗氣,右手一直被側壓身後,有些發麻。

    他看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晚上了,外面黑得如同鍋底。

     “我怎麼睡着了?”冒辟疆問道,他感到虛汗一直還在往外冒。

    内衣有點濕潤的感覺。

     “天還沒黑你就睡着了,我看你的時候,你睡得很熟,便沒有叫醒你。

    ”蘇元芳神情沮喪地說。

    “你還是進裡屋去休息吧,擔心着了涼?” 蘇元芳撐着燈往裡屋走的時候,回頭對冒辟疆說道:“龍蘭應該這幾天回來了。

    ”燈光把蘇元芳的影子印在窗戶上,看起來像個奇怪的影子在不停晃動。

     冒辟疆看着窗戶上不斷變形的影子,才想起董小宛的音信一直沒有得到,龍蘭去了這麼久也沒有他的消息。

    他起身往裡屋走的時候,自言自語地說:“龍蘭該來了。

    ” 一枝梅龍蘭離開京城後,星夜兼程趕回如臯,通知冒辟疆,想讓他知道董小宛現在的去處,他到達如臯來到冒府,正碰上管家冒全,冒全拿着把油紙傘往東市方向走,正看見龍蘭的黃色袈裟從東邊飛奔過來。

    冒全滿心歡喜迎上去,笑得眉頭不停地轉動。

     “大師,辛苦了,我家公子和夫人正盼着你呢。

    ” “你急匆匆地去哪兒?你家公子在府裡嗎?”龍蘭看見他拿着一把油紙傘,急匆匆地往外走,以為出了什麼事。

     “不,現在水繪園。

    我先陪你去水繪園吧。

    ” “不必了,我認得路。

    你看起來像是要去辦什麼事?你先去吧。

    ” “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去東邊王員外家,請他幫府上收回一些借款。

    這些借款是那些佃農為了度過大年借的。

    現在府上也有些手緊。

    順便給公子抓點藥回來。

    ” “怎麼?公子病了?” “是,自從你離開如臯去尋找少夫人後,公子就病倒了,夫人陪他到水繪園來養病,現在好多了。

    ” “噢。

    你自己去忙吧,我認得路。

    ”說完龍蘭直奔水繪園。

     冒辟疆正端坐在茶幾前,凝神靜氣地盯着古筝發呆。

    古筝被油漆漆得锃亮,他看着自己蒼白的臉在鏡子般發亮的琴面上面搖蕩,就像站在水邊,不小心果子或石子掉進水面時,人影就不斷地變形,随着水波的擴散,人影又緩慢地聚攏,出現一個真實的形象。

     由于他睡了一個滿意的好覺,此刻,他離開琴桌,站在雕花的窗戶前看着草坪和前面的池塘。

    他感覺得到外面寒冷的天氣,雖然姗姗來遲的春天給他帶來了一種無法說清的感覺,但外面依然是寒冷,冒辟疆也不打算到戶外去走走。

     正午時,陽光使他覺得明媚的春光已經來臨。

    在午後的時光中,雪已經差不多融化完了。

    窗戶前青石天井幾乎看不到陰影。

    石塊上的裂紋很早以前就被刻在了那兒。

    那些裂紋大半是由于年深日久的雨水和雪水的沖刷、太陽的曝曬,像蛛網一樣張揚,像掌紋一樣細密、随便、漫不經心。

     冒辟疆的目光越過那塊草坪,透過光秃秃的樹枝,可以看見整個池塘。

    那些遊息在水面上的鴨子看上去顯得小心謹慎,更多的時候,它們似乎不太專心于覓食,而是在東張西望。

     他的目光越過那些鴨群,停留在池塘對面的緩坡上。

     他看見一些綠色植物在高低不平的地裡長着,那可能是一塊油菜地。

    顔色非常鮮豔。

    由于幾年的戰亂,江南和北方一樣,農業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到處都是饑餓和死亡。

    冒辟疆聽管家冒全說,鄉下的每一戶佃農都有被餓死的,人們成群結隊地逃往南方。

     所以,眼前所看到的這片綠色,使冒辟疆的眼睛放出了些許光茫。

     冒辟疆從纏綿不斷的緬懷中,緩慢地收回目光。

    他的視線最後離開池塘和草坪,移到右邊很遠的大門時,一團黃色的物體像隻粗大的球滾了進來,他吃驚地收回目光,看見龍蘭滿頭大汗地走來。

     龍蘭提着禅杖朝這邊走來,黑色的臉膛看起來像個巨大的月餅。

    大顆的汗珠從他的胡須上不停地掉下。

     “二哥!”冒辟疆大聲叫了起來,把正在倒茶的蘇元芳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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