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名字都懶得取,還得麻煩蘇老爺子給小女取個像樣的名字呢。
”
“好說,好說,這個容易。
”
蘇昆生瞧着董小宛,越看越覺得可愛。
忽然眉頭一皺,歎了口氣。
蘇氏正給陳大娘端茶,詫異地說道:“好端端的,歎什麼氣?你要死啦,青天白日的搞什麼晦氣?”
“唉,紅顔薄命。
”蘇昆生朝陳大娘搖搖頭,仿佛想将自己腦中的念頭抛掉似的,但這個念頭卻固執地湧向他的舌頭,他隻好張嘴将它吐了出來:“此女出身青樓,就算一生清白,别人也要将她當做妓女看待啊!”
陳大娘聽他一說,心中一陣顫栗,立刻憂郁起來。
她的頹喪情緒立即便感染周圍的環境,房中也比先前陰暗了一些,門外那幾隻雞正蹲在陰影中張惶四望,仿佛有什麼莫測的命運正呈網狀罩下來。
房裡隻有陳大娘喝茶的聲響。
蘇氏忙打趣地說:“做妓女有什麼不好?老家夥,等你死了,我也去當妓女。
”
蘇昆生将小宛順勢交給蘇氏,自己跌坐到椅中,默默地轉動桌上的一隻茶杯,半晌沒說話。
一隻手将短須拈了又拈。
陳大娘在旁邊差點流下淚來。
蘇昆生歎了口氣,說道:“風塵女子最難得的是清白二字。
我看她就叫黃白如何?”陳大娘點頭道:“甚好。
還是取個青字更好。
”蘇昆生将案頭的線裝古書翻了翻,自語道:“我看就是姓董名白字青蓮吧,蓮者,喻其出淤泥而不染也。
如何?”
蘇氏撫掌道:“太好啦。
”
蘇昆生見陳大娘也略有喜色,也就算了結了一樁事情,端了茶杯,輕輕呷了一口。
同樣是這隻茶杯,當蘇昆生将它端起輕輕呷了一口又放回桌上時,站在他面前的董小宛已經八歲多了。
董小宛三歲就能識文斷字,對樂器更有天份,四歲時就學會吹她爹那支竹笛。
有天晚上,蘇昆生正在畫舫艙中和陳大娘親熱,忽然聽見船頭有人吹笛。
笛聲如霧一般與秦淮河上的月色融為一體。
悠揚、清柔。
蘇昆生隻當是董旻笛藝又有精進,推窗一看,不禁大奇,竟是四歲的小女孩坐在船頭,鼓着腮幫吹得如癡如醉。
便脫口贊道:“真奇女子也。
”于是,董小宛就到豔月莊寄住,跟蘇昆生學琴,一晃就是四年。
這天,蘇昆生将小宛叫到跟前,她旁邊站着蘇昆生的七歲的兒子蘇僮,也是她的小師弟。
蘇昆生看着這對如親兄妹般的徒弟,打心眼裡覺得高興。
他今天受張燕築之托,将去拜訪張卯官和管五官。
這幾位都是樂藉高手,對樂器的研習俱有獨特品味。
蘇昆生有意在使同行高手面前讓董小宛露露臉,順便請幾位高手指點一二,意在小宛的琴藝更加精進。
所以叫來小宛和蘇僮,吩咐她倆準備一下随自己一同外出。
當天晚上,在張燕築家中,董小宛的聰慧深得幾位樂藉高手的贊揚,都有意要将自己的絕學教給她。
幾位同行玩得高興,歡飲通宵達旦,次日晨全都卧床不起。
幾位大人高卧不起,樂得董小宛和蘇僮盡興去玩。
管五官的兒子管漁帶着她倆去菜花中捕捉蝴蝶,兒童雖有貪玩的天性,卻也會玩累。
三人捉了幾隻蝴蝶,在樹蔭下扯下了翅膀和腿看螞蟻搬運那肥大的軀幹。
“哎——不好玩,我要回家。
”董小宛邊說邊走,兩條小辮像花莖一樣跳來跳去。
管漁忙說:“小宛妹妹,你别走,我給你說一件秘密。
”
董小宛果然好奇,便停下腳步。
蘇僮也好奇地湊上前來,順便還将幾隻螞蟻踩進泥中。
“什麼秘密,快點說。
”
“你們知道人是從哪裡來的?”管漁緊繃着臉,神情緊張,仿佛在洩露天機之前感到了将受到懲罰似的,臉色蒼白。
蘇僮搖搖頭。
董小宛說:“我媽說我是從河上飄來的。
有天早上,她在碼頭邊洗衣服,看見一個木盆順水漂來,裡邊坐着一個女孩,那就是我。
她就把我抱回了家。
”
管漁說:“放屁。
是女人生的。
”
董小宛也常聽大人們說誰誰生孩子啦這類的話,這時也明白了幾分。
蘇僮忙問道:“從哪兒生呢?”
管漁突然指着小宛的褲裆說:“從這兒。
”說完之後轉身就跑。
董小宛驚慌失措,朝另一個方向跑。
蘇僮跟在後面邊跑邊喊:“姐姐,等等我!姐姐,等等我。
”
這天晚上是一個極具震撼力的晚上,董小宛不像普通兒童易于忘事,她太關注自己了。
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