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不是本地人。
”
“我姓冒名襄,表字辟疆,江左如臯人氏。
”
“我叫陳君悅,這是敝莊,公子遠來,今夜就暫宿我家吧。
”
說話間,到了一處大宅門前,早有一幫人在此等候。
一位夫人搶先出門來,口中叫道“我的兒!”徑直将陳諾痛愛地抱入懷中。
進了院門是一寬大的前院,靠院牆擺了幾架兵器,十八般家什樣樣俱全,兵器架下散亂地擺着些石鎖石杠之類的練家子。
看來這是武林人家。
冒辟疆說道:“久聞河南武風極盛,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而此刻牆角有人正赤身負荊而跪,聽說是陳諾的大叔。
陳君悅本來僅僅心懷感激算計着如何給冒辟疆一些酬謝,但未曾料到和這位他鄉人相交後便結下生死之交。
有緣千裡,自有謀面之日。
冒辟疆人困馬乏,狼吞虎咽填了饑腸,時已三更。
飯間和陳君悅扯些天南地北的話題,陳君悅覺得此人乃非凡人物,便有深交之意,當夜安排他在上房睡下,冒辟疆頭剛一落枕,就進入了夢鄉。
叽叽喳喳的鳥鳴聲将冒辟疆從夢中拖了出來,夢中的董小宛像突然熄滅的燭焰消失在另一個世界中。
他瞅着明亮的窗戶,想着往京城的路還很遙遠,不免揪心之痛襲遍全身。
他踱到前院,看見陳君悅在槐樹下擊一隻沙袋。
他光着上身,全身肌肉發達,胸脯和肩膀上肌肉呈塊狀突起,仿佛雕刻出來一般。
隻見他頻頻擊出雙拳,而身體紋絲不動,沙袋便像蕩秋千的小兒一樣飛揚起來,又朝他撞去,如此反複不停。
冒辟疆羨慕這鐵打的身軀,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膀子,羞愧之色湧上心頭。
見回廊下擺有一張小方桌和幾把椅子,桌上有一卷翻開的書。
他走過坐下,一位奴婢給他奉上茶水,他伸手拿過書,看看書名,竟是《鬼谷子兵法》。
心想這個陳君悅是個有抱負的人物。
陳君悅看見他,便停了手,朝他走來。
而沙袋依舊蕩着秋千,槐樹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冒公子,這麼早就起來了。
”邊說就邊坐了下來,一位奴婢給他披上衣服,另有一位則沏了一壺茶上來。
“陳兄,想不到還有閑暇研讀鬼谷子,在下佩服。
”冒辟疆說道。
“鬼谷子的四大弟子出山就亂天下,乃臨世奇人。
不過,我可不想亂天下,隻是覺得竟然他有亂天下之能,必有治天下之本。
我能窺其奧妙一二,乃慰平生了。
”
“陳兄高見,淩雲之志更令人欽佩。
”
“國家已露衰微之迹,我輩豈能坐視而不圖複興之禮。
”
“這也是複社的宗旨。
”
“冒公子可是江南複社中人?”
“正是,不過複社人才濟濟,我乃無名小卒。
”
“我看未必。
”陳君悅含笑說道:“觀君相貌氣度俱不俗,肯定非無名之輩。
”
冒辟疆呷了一口茶,将話題岔開:“陳兄文武雙全,才情高遠,何故靜處山莊空負了年華?”
“唉,非我無心,乃是無緣得遇明君垂青耳,與其做鼠輩走卒,不如做我的員外逍遙自在。
”
“請纓無門,我非空有複興之志。
”
兩人默默地呷着茶,陳君悅問道:“依冒公子看來,當今天下誰最英雄?”
冒辟疆道:“北方的楊嗣昌、洪承疇、盧象升、吳三桂、孫傳庭、左光允諸将在下也有所耳聞,卻未敢斷言誰是英雄。
倒是江左一帶的駐軍因常目睹,較為熟悉,官兵們看上去精神抖擻,兵紀嚴明,統兵者應該是位将才。
”
“你是說史可法還是左良玉?”
“史可法也。
”
“我也風聞史大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也早有投奔之意。
今聽冒公子之言,乃堅定了決心,正是這個月就去投奔,大展宏圖。
”
“在下佩服。
”
“冒公子此去京城也是擇主而栖嗎?”
“非也。
”冒辟疆勾動了對父親安危的憂心,面露悲痛,因見陳君悅是爽直忠貞之士,便簡略地叙了一遍家事。
陳君悅驚訝地起身鞠了一躬道:“原來是冒起宗冒大人的公子在此。
怠慢,怠慢!”
“陳兄何至如此?”
“去年冒大人随軍過境,順路剿滅本地三處惡魔,給本地帶來平安,乃大恩之人也。
”
陳君悅叫來管家,吩咐擺酒席。
冒辟疆慌忙起身道:“不再打擾了。
在下救父心切,馬上就要起程,多謝陳兄厚意。
”
陳君悅挽留不住,握住他的手道:“歸來時一定到寒舍多住幾日。
”
冒辟疆整裝待發。
有人幫他牽來馬匹,剛走到回廊下,那匹馬忽然前蹄一閃,跪将下來,冒辟疆大吃一驚。
陳君悅見此情景,說道:“此馬連日奔波疲憊,有小疾染身,不可再騎,需調養幾日。
”
“如何是好?”冒辟疆急得渾身冒汗,“馬兒啊馬兒,怎麼關鍵時候就拖我後腿呢?”
陳君悅功道:“冒公子,此乃天意,何不在此多呆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