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招惹不起,那官兵轉身跑上碼頭,又跑回隊伍中。
董小宛道:“這樣的官兵,也能打仗,怪不得北方闖賊和清兵鬧得那麼兇啊。
”
她不經意又朝那隊官兵望去,看見兩個軍官騎馬走過。
其中一個軍官扭頭朝這邊看,剛好打了個照面。
兩人都一陣驚喜。
原來那軍官正是複社中的喻連河喻公子。
喻連河跟另一個軍官說了幾句,便離開隊伍,将馬拴在一家店鋪的柱頭上。
店主敢怒不敢言,那馬攔了他的生意。
喻連河也不理睬,徑直走到船上來。
“宛姑娘,何故在此?”董小宛便将這幾天的事粗略講了一遍。
喻連河大喜道:“原來冒公子等人也在無錫,我就在此等着見他們吧。
”接着又叙述了自己的事,他去年年底投奔史可法,謀得一個小官職。
他說:“我現在的頂頭上司名叫陳君悅,還是冒公子的結拜兄長呢,可惜他到揚州去了。
”
兩人正說着話,王天階氣急敗壞地跑了回來,和喻連河勉強打過招呼,便喘着氣将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董小宛“媽呀”一聲朝後便倒,單媽慌忙扶住。
喻連河跳起,吩咐王天階照顧好董小宛,他自己跳上馬背,朝衙門直沖而去。
無錫縣令聽說又抓了個強盜,心裡高興,當即升堂審案。
本來他用美人計斬了“一楫奪命”已是大功一件,此刻又捉住個同黨,更是錦上添花。
他一上堂,便把驚堂木一拍,要冒辟疆從實招來。
冒辟疆分辨幾句,守令大怒,便叫皂吏用刑。
四個衙役将他推翻在地,另兩個衙役舉杖正要打時,衙門外一陣驚呼,一位軍官騎馬闖進堂來,飛身下馬,冒辟疆認得是喻連河。
喻連河沖上公堂“呼呼”兩拳将兩個持杖的衙役打得飛将出去。
縣令正想問何人敢咆哮公堂,喻連河幾步竄到他跟前,輕聲對他說:“這位公子可是史可法大人的兄弟。
”随即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提起來。
縣令見他裝束,心知這軍官比自己還蠻橫。
慌忙叫道:
“長官饒命。
”
喻連河怒道:“老子的兄弟你也敢誣告是強盜,狗官,老子要你的命。
”
縣令道:“長官饒命,下官也正疑心是他人誣告。
”他又扭頭朝衙吏道:“還不快放人。
”
看見衆人放了冒辟疆,喻連河才放下縣令,上前挽住冒辟疆。
他朝衙門邊看熱鬧的人問道:“剛才是誰誣告我兄長?”
衆人怕連累自己,一緻将那商賈推了出來,商賈吓得雙腿直哆嗦。
喻連河回頭朝縣令道:“将這刁民庭杖三十大闆。
”
縣令諾諾連聲。
地方官最惹不得的就這些膽大包天的統軍,何況兵荒馬亂之時。
他朝衙役喝道:“還不将刁民拿下。
”
衙役們一湧而上,将那多事的商賈當庭打了三十大闆,商賈痛得昏死過去。
冒辟疆和喻連河早已揚長而去,遠遠便看見船頭上焦急的董小宛。
上了船,大家相互見過,冒辟疆問範雲威去了何處。
忽然背後傳來笑聲。
原來範雲威看見他倆出了公堂,便跟出來,但他倆同乘一匹馬而去,他隻好慢跑着回來了,這時正滿頭大汗步上船頭。
喻連河在船上和王天階、範雲威、冒辟疆叙了别後之情。
董小宛再次深謝他的救命之恩。
直到吃過晚飯,喻連河才告辭,臨行時,冒辟疆趕寫了一封信,讓他帶給陳君悅。
衆人則連夜挂帆離開無錫。
趁着夜色,冒辟疆在船頭燒些紙錢,祭奠龍遊。
一彎淡月挂在天邊,若有若無。
董小宛和冒辟疆悄聲對語,說的盡是綿綿的情話和相思,以及此刻的歡快之情。
王天階和範雲威在艙中下棋,偶爾傳出兩人大聲的争執聲。
董小宛便莞爾一笑,她覺得男人們總是帶着小孩子脾氣在生活。
她細心地傾聽和牢記冒辟疆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激動地表達着,語調非常優美動聽。
董小宛甚至隻是想聽聽他溫存語調,便不停地逗引他說話。
有時,她和他也會突然沉默,雙眼中的愛意過分熾熱,兩人都會心地避開。
董小宛總是能夠指點出一些微小的事物,讓兩人都分心,以減弱由于熾熱感情引起的焦慮。
冒辟疆心領神會,便會興高采烈地評述她指點的東西。
愛情變成一隻無形的繭,将兩人甜蜜地包裹起來。
最令冒辟疆激動的是董小宛突然跑到船艙中取來的那本自編的《花影詞集》,他一頁頁翻讀下去,心裡才明白她的才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高幾倍,她是不是李清照轉世呢?董小宛在過去歲月中對他的懷念和抱怨,通過優美的文字射入他的心中,他珍惜地撫摸着那些陳年淚迹,像拭去小宛臉上的淚痕。
在他愉快地閱讀那些詩詞時,董小宛細心地在旁邊暗暗填好了一首《滿江紅》:
霧如帳幔,挂月鈎,船頭風歇。
人悄語,呢喃耳際,钗花欲斜。
春心問春夜何急,流星馳流掩月。
縱逍遙,水天共一色,情切切。
似凝眸,望江野;君若悔,海枯滅,羅衣翠袖變撒昆侖雪。
冰刀寒劍斷妾身,香消玉損為君絕。
且戲言,情真何懼直,相思烈。
冒辟疆覺得這首詞填得并不好,但是嘴裡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