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雪了。
”
冒辟疆一聽,馬上就爬了起來。
他從童年起就喜歡雪,特别是每年的第一場雪。
當他拉開門,也和茗煙剛才的反應一樣,睜不開眼,雪埋到了膝蓋。
待他緩過勁來站到屋檐下時,他驚訝地看到茗煙胸前的衣衫正不停地動着,就像裡面有什麼東西似的。
茗煙拿出一隻麻雀給他看,說道:“順手捉了幾隻麻雀。
”
“茗煙,你捉這麼多麻雀做甚?”
“給你吃呀!”他說着又附在公子的耳邊輕聲道:“古書上說,麻雀炖枸杞是**,吃了金槍不倒。
”
冒辟疆笑着在他頭上狠敲了一下。
茗煙揉着頭從堆滿雜物的柴房找來一隻舊鳥籠将十幾隻麻雀放進去。
不慎飛走一隻,他跺腳叫道:“可惜,可惜,又少吃兩口。
”
看着蒼茫的雪野,兩人都熱血沸騰,就在沒膝深的雪地上追趕起來。
出了大門,才發現雪野裡早就有很多小孩在打雪仗、堆雪人。
他倆一直朝土垅裡跑去。
冒辟疆追打着茗煙,他正低頭抓雪團時,再擡頭,茗煙忽然不見了。
他順着腳印望去,腳印盡頭露出了一個圓圓的窟隆,茗煙從窟隆中一躍而起,滿臉窘迫,原來掉進了農家的蓄糞池。
冒辟疆樂得笑彎了腰。
且說蘇元芳聽說下了大雪,也披衣而起,稍稍梳洗一下,便到上房給老夫人請安。
老人夫也剛起床,便坐到鏡子邊,任蘇元芳給自己梳頭,她心裡一直十分疼愛這個好媳婦。
老夫人忽然對着鏡子說道:“哎,沒想到這麼快就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
看到你和冒兒恩恩愛愛,娘就放心了。
”
蘇元芳忽然歎了氣。
老夫人便問:“芳兒有心事吧?說給娘聽聽。
”
蘇元芳便把冒辟疆想另娶一房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老夫人驚得從座椅上站起來,本想發作,但看到媳婦很平靜,也就冷靜下來,這事也沒什麼不妥。
她問道:“芳兒,你怎麼想?”
蘇元芳便把董小宛的情況細訴了一遍,她認為這裡裡外外的家務活多個幫手也沒什麼不好,何況有人替夫君奉墨侍硯。
老夫人道:“芳兒呀!你真是賢惠寬厚。
隻要你容她得下,娘也就聽之任之吧!”
過了元旦,冒辟疆覺得自己隻是做了幾個夢,睜開眼便看到了春暖花開。
佳期終于來臨。
時間過得好快,就像渴望長大的孩童,沒長大時覺得時光漫長,長大之後又覺得光陰消逝得太快。
冒辟疆備了一份厚禮,擇了吉日等着趕往蘇州接董小宛到如臯。
他自己不停地翻查《易經》,但次次都演出兇卦來,他便悶悶不樂。
蘇元芳每天晨占鵲喜,夜蔔燈花,總是心神不甯,便不放公子走。
冒辟疆挨了些時日,眼見得桃花紅、柳兒綠、菜花黃、梨花白。
終于一拍案幾道:
“此行就是直達地府也非行不可。
”将一冊《易經》朝房角一扔。
聽到聲響,茗煙慌忙跑去揀起來,用嘴吹去上面的灰。
冒辟疆帶了茗煙,每人背一包裹,先叫冒全去雇了船,經往龍遊河上了船,挂帆破浪而去,長江已遙遙在望。
他站在船頭,看着空中的鳥兒,心想人要長出翅膀就好了。
這時,他仿佛感到董小宛似乎站在那遠處向他遙遙招手。
此情此景,正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短短的幾天路途,飽含了何等的眷念。
他站在船頭,盡是些相思情話在胸中翻湧,每遇關鍵的字眼他推敲再三,乃至于手舞足蹈,終于吟成一首《滿庭芳》:
弦和香雲,笛動春草,欲寄雁尺天門。
莫停征棹,莺語繞煙村。
常記瓊樓舊事,喜牽手,對雨花紛。
落魂,飄天際,朱門寒鴉,自餓三分,獨上得青樓,風流霧存。
衰發得遇豆蔻,蕭瑟處,新春雁痕,任船頭,和風望斷,桃李未黃昏。
茗煙聽他得意地吟罷,也從船艙中鑽出來,說道:“公子,我也想了首詩,讓我念給你聽。
”說罷便搖頭晃腦地念道:
春雷來打我,如我打破鑼。
聲聲斷人腸,滿眼含淚波。
别後兩日,一騎快馬奔到冒府,騎者軍旅打扮。
他急急忙忙跳下馬,腳跟站立不穩,身體猛撞到院門上。
但聽得“嘩啦”一聲響,半扇院門被他撞開,他從懷中摸出一封信朝跑來的的冒全大聲叫道:“快,快!”
冒全接過信,信封上寫着“吾兒親啟”,并用火漆封了口。
他随手交給匆匆趕來的蘇元芳,她發現信封背面寫着“十萬火急”,心知不妙,肯定是老爺出了什麼事,怪不得這幾天心神不定。
她問信使,老爺究竟出了什麼事?信使搖搖頭,告訴她自己隻是最後一站驿使,并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驿使的職責就是要根據信的緩急選擇或快或慢的腳力将信送達目的地。
蘇元芳叫兩個雇工帶驿使去休息,備酒肉款待。
另叫兩個雇工修理院門,便叫冒全到廳堂中商議。
眼見得情況緊急,冒辟疆又走了,卻不敢告訴老夫人,隻怕信會帶什麼災難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