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中,縮着脖子,冷得直跺腳。
大腳單媽幾次勸他先到廳中坐下,他都不肯去。
大腳單媽不便怠慢了客人,就陪他站在冷風中,冷得她在心裡罵李玉是個臭男人,害得自己受罪。
直到寇白門把李玉叫上閣樓,大腳單媽才如釋重負般快速跑進房中,狠狠地關上門。
李玉和董小宛彼此招呼之後,寇白門推說找卞玉京有事,便告辭而去,将李玉和小宛留在房中。
兩人都有些難堪,扯了幾句關于天氣的閑話之後,就沒話說了。
董小宛覺得李玉一點樂趣都沒有,心裡隻是可憐他。
沉默良久,李玉惶恐地說;“我想娶你。
”他說這話充滿稚氣,根本不像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男人。
兩人都覺得别扭。
“不。
”小宛肯定地說。
又是沉默,仿佛一堵牆橫在他和她之間。
李玉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太緊張了。
他相信自己無法再堅持下去。
“我老了。
”他站起來,告别話都沒說,便開門走了。
他攜帶美麗的紅顔知己闖蕩後半生的美夢破碎了。
董小宛将他送到大門外,她嘴角始終挂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她瞧着李玉瘦瘦的身體穿過長長的釣魚巷,多麼蕭瑟的背影。
她深知一顆受傷的心有多麼難過。
她走回院中。
大腳單媽在她身後一邊關門一邊唠叨:“好讨厭的男人。
害得老娘從頭頂冷到腳跟。
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
傍晚,在舊院陪李十娘玩了一天麻将的陳大娘回到家中,給董小宛帶回一張請帖。
她進門就喊:“乖女,乖女,快點來,你那幹娘今夜在媚香樓擺酒宴,請你去撐面子。
”
董小宛接了請帖,便回屋化妝。
惜惜卻還沒有回來。
她便慢慢地梳着頭,嘴唇上咬着一支銀晃晃的钗,钗頭上鑲着一顆孔雀石。
惜惜回來時,天已經黑盡了。
她臉蛋紅紅的,愉快地跑到小宛面前,迫不及待地對小宛說她今天和翠翠去聽柳敬亭說書,說的是一段“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真精彩。
董小宛本想生氣,見她這樣高興,也就忍住了。
畢竟惜惜是她最知心的妹妹,也是個苦命人兒。
惜惜聽說要去媚香樓,便匆匆忙忙拾掇一番,出門去雇了一輛漂亮的馬車。
當董小宛和惜惜踏上媚香樓,媚香樓上的酒宴剛剛散席。
翠翠、柔柔、小紅三個丫環正在朝外端出盛着殘羹冷汁的菜盤,惜惜忙跑上前去幫忙。
董小宛本來就沒吃晚飯,這時看見食物,忽然覺得很餓,禁不住咽了幾口口水。
李貞麗一邊幫她脫去兔皮披風,一邊責怪道:“幹女,怎麼現在才來。
你看,你看,酒席都散了。
”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董小宛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有點事耽擱了。
”
李香君從另一間屋子走出來,拉住小宛的手問道:“吃飯了嗎?”董小宛聞到她嘴裡飄來的淡淡酒香,“沒吃就好安排。
”
董小宛覺得不便打擾,便強忍住饑餓說道:“吃過了,吃過了。
”
李香君便把她拉進屋裡。
屋裡很熱鬧。
有卞玉京、鄭妥娘、王媚娘、陳月思等一幹姐妹。
另有三個男人和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
李香君介紹一遍,原來四個都是複社中人,為首那人是複社的領袖,名叫張天如,另兩個是陳定生和楊龍友,那個男孩名叫顧炎武,都說是個了不起的神童。
董小宛各自道了個萬福,便挨着卞玉京坐了下來。
衆人複又嘻嘻哈哈笑鬧起來,接着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她們幾個正在拿顧炎武逗笑取樂。
座中有誰知道顧炎武将來會成為名垂千古的大哲學家呢!
陳月思對顧炎武說:“小兄弟肯定會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麼小就來逛窯子。
”
顧炎武兩眼盯着桌面,雙手按住茶杯,非常緊張,有些張皇失措。
衆人看他模樣都哈哈大笑起來。
顧炎武也跟着笑了幾聲。
王媚娘見他如此窘迫,幹脆緊靠到他身邊,用**去磨他手臂。
并抓起他的手說道:
“多麼白嫩的柔軟的手呀!”顧炎武縮縮身子,他看見茶杯上自己淡淡的手印正在霧一般消失。
陳月思又逗話道:“王媚娘生得一身好肉,小兄弟摸摸看。
”
王媚娘便要把他的手拉到胸脯上。
顧炎武趕緊一扭頭,看見張天如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他慌忙向張天如求救。
張天如輕輕呷了一口茶,朝陳月思和王媚娘說道:“兩位姑娘别為難他啦。
顧少爺可是咱們複社的未來支柱,别把他教壞了。
”屋裡的人又一起笑了一回。
陳月思和王媚娘笑嘻嘻坐到一邊去了。
顧炎武隻得将頭低低地垂着。
董小宛肚子餓得慌,對剛才那一幕也沒有興趣,便隻顧朝嘴裡填幾塊糕點。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副模樣給張天如留下了深刻印象。
陳定生忽然說道:“明天這秦淮河又要被擾得雞犬不甯了。
”
李貞麗正端了一盤金燦燦的小米餅走進來,聽他這麼說,問道:“何事又要發生?”
“明天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要到留都玩。
這是個有名的浪蕩公子,他不和他父親一起鎮守山海關,每日隻幹遊樂勾當,是個無恥之徒。
”
李貞麗道:“啥子浪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