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仙鶴之間有密密麻麻的燕子在穿梭。
文武百官依次上朝見駕。
冒辟疆此刻也随範丞相的馬隊混進了午門。
範丞相暗示他進門之後,便假裝不認識地進了值事堂。
冒辟疆袖中藏着奏本,漫不經心地踱到登聞鼓附近,六名手持金爪的武士守在那裡,待得淨鞭三響之後,冒辟疆不顧一切猛沖上去。
抓起鼓槌猛擊登聞鼓,衆武士一湧而上,将他抓住,送交範丞相。
範丞相沉重地捧着奏章上了大殿。
崇祯皇帝剛開口說道:“有事奏來,無事散朝。
”便看見持事太監從範丞相手中接過了奏章。
“範卿何事啟奏?”
“今有江左如臯生員冒辟疆擅擊登聞鼓,口稱要奏明國事,請聖上發落。
”
崇祯心想,好大膽的秀才,不要命啦!初生牛犢不畏虎,我且見識見識此人有何本事。
便道:“奏本來。
”
崇祯以為又是議論商業之事,眉頭一皺,但已拿在手上,總得假裝看看,便打開奏折,誰料一看,竟覺得清新賞目。
文章之内有許多處用琴瑟作比,令他非常高興:自己正為昨日寫了一曲《靈仙曲》,想在群臣面前賣弄琴藝,卻不知找什麼借口,這個想來也是精通琴藝之人,剛好給寡人一個機會呢。
“宣冒辟疆上殿。
”
宣召之聲從金殿一路傳來,在宮中回響,連綿不絕。
冒辟疆隻覺得一股威武的雄風朝自己猛撲過來,雙腿打起抖來。
當他被幾名衛士引進大門,皇極殿出現在他眼前時,他覺得自己一下就矮了幾分,真正的皇家氣派威懾人心。
冒辟疆匍匐着上了大殿,口呼萬歲之後背脊上已是汗水涔涔。
崇祯道:“爾乃區區秀才,不知法度,膽敢越級上奏,按理當處死罪。
寡人量爾文才出衆,先免一死。
不過,爾奏章中多有琴瑟之音,寡人要當堂考爾古琴,如有欺君之實,必處治無疑。
賜他一面古琴。
”
冒辟疆跪在殿上,心想聖上要考琴瑟之事,彈什麼曲呢?
有名之曲聖上久聽生厭且賞析頗有心得,稍有差錯,必被識破,豈不身首兩地。
看來,隻有彈一新曲了。
此時他腦中靈光一閃,便記起董小宛那首《靈台蜀妃》來,心裡有了主意,面對古琴信心大增。
朝中百官俱對皇上的舉止倍感驚訝,卻不敢多言。
冒辟疆十指伏在弦上飛走,悲切之音響徹金銮寶殿,百官之中通音律者甚衆,聞聲俱各感歎噓籲,也有滄然淚下者。
一曲彈盡,四下鴉雀無聲。
崇祯直呼:“好曲。
”問曲名之後乃放聲大笑。
随後問道:“寡人聞悲聲不悲,反而狂喜。
衆卿可知何意?”此刻朝中百官面面相觑未敢亂猜。
崇祯道:“音律之欣賞有兩種境界。
一是聞悲而悲者,此乃登堂入室者也。
二是聞聲不見音色,隻知藝精者,此乃最高之境界也。
寡人昨夜自制一曲,喚作《靈仙曲》竟與這首《靈台蜀妃》有異曲同工之妙,真乃英雄所見略同。
”朝中百官這才明白皇上又要顯本領了。
崇祯就在寶座上盡興地彈了一曲《靈仙曲》,彈畢。
衆官齊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恭維贊美之聲響徹朝庭。
崇祯示意肅靜,然後對冒辟疆道:“寡人諒爾報國之心赤誠,奏本中所議之事正合寡人之意,免你死罪。
範卿,此人由你處置,如有空缺之官職,授他一個。
”
範丞相謝了龍恩,領着冒辟疆下了金銮寶殿。
冒辟疆經風一吹,這才發覺全身俱已濕透。
崇祯言明今後朝中若有人再敢奏重商輕農之事反祖宗法度者斬。
魏演心知皇上雖沒明言自己,卻分明是在暗示自己已經失寵。
乃長歎一聲,想不到機關算盡竟敗在一小小秀才之手,範丞相太老道了,吾不及也。
半個月後,魏演便告老還鄉了,他手中權力便順理成章落入範丞相手中。
冒辟疆春風得意,等待着皇上禦賜一個官職。
連日來在京城任意遊玩,欲将在丞相府幽居的晦氣盡皆抛落。
一天傍晚,他看見一位騎馬的縣令正帶領衙役在前面走着,京城的官很多,那位縣令沒走幾步就要遇上比自己還大的官,隻得下馬磕頭讓道,百米之内竟下馬三次。
冒辟疆覺得好笑之極,這京城的小官真可憐!
冒辟疆漸漸收住了笑容,一絲寒意猛襲心頭。
他何等聰明之人,立刻聯想到自身。
如果皇上真的禦賜官職下來,總得要合乎秀才身份,一個秀才能做什麼品級的官呢!大不了和這位縣令一樣。
罷了!罷了!這不如無官一身輕,逍遙自在一些。
冒辟疆啊,冒辟疆,你好糊塗。
他擡頭看看天空,天空中秋風正舉着無形的大旗橫掃而過。
回家去吧。
回家的念頭一旦打定,思鄉之情如開閘之水奔湧而出。
他獨自闖進一家酒樓,狂飲起來。
他還從來沒這樣放縱過。
極盡灑脫之事,恍忽間竟有了太白之風。
當下放聲吟道:
獨立高樓,我心恍愁。
思鄉之子,何處遠遊?
闌幹拍遍,青春縱酒。
美人病酒,難牽我手。
懷我佳人,何處可求?問昔壯志,千裡難酬。
悲哉悲哉!霜鬓淚流。
冒辟疆獨飲至深夜,方才搖搖晃晃高歌而去。
路口有軍士盤查,他揮揮手中一塊香木示牌,衆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