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去。
董小宛突然覺得心裡悶得慌,就想有小梅作伴就好了。
人在孤單的時候就渴望有人作伴。
大腳單媽快四十歲的人了。
自從到陳大娘的畫舫當了侍女以後,起初,在緊缺人手的時候,也抵擋過幾陣風花雪月和巫山雲雨。
後來有些狎客嫌她太醜,私下裡叫陳大娘别讓單媽出陣應戰,免得傷了歡樂。
這話被單媽聽見了,她自己也自覺醜陋,便自行回避。
陳大娘有時覺得過意不去,便找理由多給她些賞錢。
大腳單媽也是女人,畢竟有一些欲念她無法抗拒。
特别是棄了畫舫搬到院子中來之後的生活,她白天幹活忙裡忙外倒不覺得,隻是夜半吹燈上床之後,常常覺得枕冷孤清。
偶爾她也會因為牙關顫栗而将憋了很久的呻吟漏出來,但她很快就管束住了自己。
終于,陳大娘半夜起床小解,經過大腳單媽窗下聽到了幾聲哼哼。
心下明白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早上,陳大娘到竈房幫單媽撿拾杯盤時突然說:“單媽,給你找個老伴怎麼樣?”
單媽本來就疑心昨夜陳大娘聽到了自己的呻吟聲,此刻自己的擔心得到了證實,那張滿是皺紋已經蒼老的黃臉上忽然騰起了紅雲,她羞得用雙手捂住臉說:“找什麼老伴嘛。
”陳大娘見狀,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好氣的是單媽諾大年紀了還像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好笑的也是單媽諾大年紀還像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董小宛剛好走到門前,聽說“老伴”兩個字,不禁一樂,笑嘻嘻地跑進去湊熱鬧:
“對,對,對,應該找個老伴。
”大腳單媽這時已鎮定下來,有意把臉一唬道:“沒大沒小的。
像你這麼大的女孩子才該找個伴。
”董小宛忽然想到了小梅,她說:“我就是想找個伴。
”陳大娘和單媽聽她這麼說,都吃了一驚,隻道是小宛有了意中人。
單媽想得更遠:假如在這個院子裡發生了《西廂記》,我怎麼辦?董小宛見兩人發愣,知道發生了誤會,便把自己想找小梅來做伴兒的事說了出來。
陳大娘一聽,那顆懸起的心才落了下來。
“唉!乖女,想找小梅作伴還不容易,今天我就過去說說,她那舅母正巴不得她走呢!”
當天晚上,小梅就獨自一人挎着一個布包裹高高興興地來到董家。
董小宛就有了一個貼身侍女,仿佛一下變成了大家閨秀。
天在突然之間變冷了。
剛一場薄雪就在一股寒潮之後下了起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飛落在地上就融化。
董小宛想在院子裡堆雪人的願望落了空,惆怅地站在窗前。
小梅本來很有興緻給小宛梳頭,她非常喜愛小宛那一頭油亮的青絲,此刻也沒了興緻,隻是拿着梳子站在小宛身後陪她歎氣。
院子中有一株細小的桃樹,那淡紅的枝條剛剛墊上一層薄薄的雪,不知從哪兒飛來一群鳥兒在樹枝上跳了幾下,雪抖落了,桃樹還是原來的桃樹。
董小宛覺得手有些涼,便關了窗在暖爐上取暖,叫小梅翻幾首寫雪的詩詞來讀。
讀着讀着,小梅忽然問:“這幾首詩詞為何都要寫梅花呢?”小宛也覺得奇怪,但不好意思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就說:“梅花其實都是女人。
”就在她将梅花和女人聯系在一起時,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不覺朗朗念出:“柳如是。
”小梅卻沒搞懂這個聯系,她怎麼知道董小宛頭腦中有那麼深刻的記憶呢。
這時,陳大娘在院中呼叫董小宛:“乖女,快來看誰看你來啦。
”
小宛聞聲,開門走到院中。
她看見飛雪之下站着一個紅豔豔笑吟吟的嬌美女人,正是她剛才想到的柳如是。
董小宛内心歡喜,幾步就跑上前牽住她戴着絲絨手套的手。
她心裡有一絲詭秘的意念:也許這個美人和自己的命運有着息息相關的聯系。
柳如是一下抱住小宛道:“妹妹,姐姐好想你。
”小宛瞧見一粒雪花飄到她鼻尖下,被她呼出的如蘭暖氣吹起,幾個起落,滑進了自己的頸項,冰涼冰涼的。
“妹妹,陪我去寶雲齋選幾幅字畫好嗎?”
寶雲齋是留都最堂皇的一家經營珠寶古玩字畫的三層閣樓的店鋪。
在雪花紛揚之中,店主正站在門前一尊雲南大理青石雕成的石獅子旁看幾個夥計從驿車上搬幾箱剛運來的古玩。
一匹青花寶馬拖着一輛華麗香車停在他的門前,他知道來了花錢的主兒,忙上前打恭作揖,将柳如是和董小宛迎入店堂。
她倆落座之後,店夥計奉上香茗。
柳如是和店主寒暄之際,小宛細細觀察了店堂中的陳設。
這店堂中古色古香,空氣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古舊時日的暗香。
她坐的椅子是一把雕着精緻葡萄的紅木舊椅子,擺在案上的茶壺和茶杯是描着金錢的青花玉瓷,那淡藍色的花紋像波光也像樹影,給人清爽精緻的感覺。
小宛端起茶杯,将茶杯蓋輕輕打開,一股清香撲面而來。
但見杯中綠茵茵的茶水中,幾片碧綠的茶葉像舒展的嘴唇沉在杯底。
不禁贊道:“好茶。
”店主插話道:“這是有名的洞庭碧螺春。
”柳如是也端杯抿了一口茶,杯口上留下淺淺的唇印。
這時小宛被挂在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