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着燭芯。
燭光映在她绯紅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魅力在悄悄彌漫。
楚叛兒不覺癡了。
武卷兒的臉越來越紅,手卻輕輕顫抖起來,燭焰也随之搖曳不定。
她放下剪刀,輕輕道:“你在想什麼?”
楚叛兒吓了一跳:“沒……沒什麼,我沒想什麼。
”
武卷兒慢慢揉着衣角,細聲細氣地道:“我想……想請你……幫個忙。
”
楚叛兒道:“你說吧!”
武卷兒道:“你也明白,這件事,牽涉面越來越廣,而我們的勢僅局限在一隅,而且還不完全可靠。
我想……隻有你,隻有你才能幫忙解決這件事。
”
楚叛兒道:“怎麼解決?”
武卷兒道;“現在,過三眼、程四娘和葉家姐弟都已不在我家勢力範圍之内,要找他們很困難。
我還有四個哥哥,也還有許多義兄義嫂,武家的實力還是雄厚,但我已不怎麼放心派他們出去。
他們……沒什麼頭腦,隻曉得一言不合就動刀子,我想……”
楚叛兒輕歎道:“我知道你想什麼。
你不用多說了,我答應。
這不是幫你的忙,而是我自己救自己了。
”
武卷兒低聲道:“多謝。
”
楚叛兒苦笑道:“沒必要謝我,隻要你們武家别再追殺我就謝天謝地了。
”
武卷兒道:“我………我們……四天前就……就已經撤回……”
楚叛兒松了一口氣,笑道:“難怪這幾天風平浪靜。
”
武卷兒也微笑起來,擡眼瞟了瞟他,細聲細氣地道:“前幾天,讓你受了許多苦,還望你别生氣。
我會……我們武家一定會……有所補償的。
”
楚叛兒連連搖手:“别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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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咬牙道:“這小子真糊塗!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隻差一層窗戶紙了,怎麼還不明白呢?上啊!”’他是真替楚叛兒着急上火。
武翠娥卻已“上”了。
秦川再也無法偷聽下去了。
武翠娥的胴體在他眼前搖晃着,扭動着,燭光在她赤裸的胴體上滾動。
秦川現在覺得,偷聽别人說悄悄話,終歸不如自己看一場“大秧歌”。
美妙、暢快、飄飄欲仙的“大秧歌”。
他的“大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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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卷兒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她坐在那裡,端莊、豔麗、冰冷,使他害怕。
無論如何,他就是怕她,怎麼暗自鼓勁也沒用。
武卷兒緩緩道:“你準備怎麼着手?”
楚叛兒沉吟道:“我還沒想好。
你有何高見?”
武卷兒微微搖頭:“我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葉家姐弟當然是作一路走的,過三眼和程四娘顯然也在一起。
但我們就是不曉得他們現在在哪裡,他們要到哪裡去。
”
楚叛兒伸了個懶腰,微笑道:“好吧,既然你已說過這件事由我來管,你就用不着再操心了。
該怎麼着手,是我的事。
”
武卷兒冷冷看着他,就像他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楚叛兒站起身,拱手道:“告辭。
”
武卷兒還是不吭聲,一直等他走到門口了,才冷冷叱道:
“站住!”
楚叛兒站住。
武卷兒似乎有點惱怒地微皺着眉頭眉頭,低聲道:“你要到哪裡去?”
楚叛兒道:“找個地方睡一覺,明天好趕路,天不早了,我也很困了。
”
武卷兒咬咬牙,啐道:“還沒起更呢!你急什麼?再說,再說我已經給你訂了房間了。
”
楚叛兒道:“哪一間?”
武卷兒道:“對門。
”
楚叛兒道:“謝謝。
我就去對門。
”
他拉開房門,武卷兒急道:“還有件事,我一定要馬上告訴你。
”
楚叛兒扶着門框,頭也沒回,冷冷道:“什麼事?”
武卷兒的臉更白了,白得透出了淡藍色,她的眼睛憤怒地瞪着他後背,嘴唇都已失去了血色。
但她沒有發作,她極裡控制着情緒,她的自制力一向很強。
“沒什麼……你走吧!”
她的聲音低沉冷酷,讓他想起母狼受傷後的低嗥。
楚叛兒心裡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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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夜離開了魚河堡_
他的确不知道那四個人去了哪裡,但他也的确知道他該在哪用。
寒冷的春夜裡,楚叛兒孤獨而又堅定地走向東方。
他要去中梁狐歧山,他要去找孫二娘,他要去查明潘造化被殺的真相。
他堅信蘆闆寨一役絕對是一個圈套,李仁義不過是一塊可憐的誘餌,而潘造化就是一匹狼,餓狼。
繩套是什麼?執繩子的手是誰的?
他不知道這個圈套和榆林那次暗殺有沒有聯系,藏在背後的是不是同一隻手。
他不知道。
但他懷疑。
他也并非十分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懷疑,他就是懷疑。
他很慶幸自己不必再去榆林。
和武家的恩怨從此可以了結了。
雖然他無法不去想念冷傲美豔的武卷兒,但他絕不想再看見她。
他甯願讓她變成他的夢,而不是現實。
他無法抑制住在她面前時從心底裡泛出的害怕。
老天,他為什麼要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