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張遼歸降
聞知張遼綁縛雙臂自投營中的消息,曹操高興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榻上蹦起來,立刻把杜氏抛到一邊了。
他雖愛美人,但更念江山,趕緊叫郭嘉打發杜氏速速離去,重新整理衣冠連夜升帳。
杜氏的馬車一走,中軍營裡頓時燈火齊舉照如白晝,于禁、樂進、徐晃、朱靈、李典、呂虔、路昭等一幹大将頂盔貫甲紛紛趕來助威。
曹操穩坐中軍帳,傳罪将張遼即刻來見。
不多時隻見衆軍兵推推搡搡推進一條大漢,此人黃焦焦的面孔,大寬腦門,闊口咧腮,大耳朝懷,下巴似個鏟子般往外撅着,一副打着卷的胡須散滿胸膛,确是一表人才。
隻見他滿面哀婉腳步踉跄,雙手在背後綁縛着,來至帳中立而不跪。
“跪下!”于禁當先喝道。
“不必強人所難……”曹操心中喜愛,擺了擺手,“來者可是昔日并州從事張文遠?”
“正是罪将。
”張遼聲若洪鐘甚是威嚴。
“我且問你,何人将你上綁?”
“罪将身為朝廷反叛,自己上綁。
”
“何人勸你投營認罪?”
“無人遊說,罪将自己前來。
”
曹操聞聽大悅:“既然如此,軍士為他快快松綁!”
“不必了!”張遼猛一擡頭,“懇請明公速速将某斬首!”
“啊?!”曹操愣住了,“将軍棄暗投明而來,老夫焉能屠戮?”
張遼歎息道:“末将非是投奔乃是甘願伏法。
某乃呂布麾下之人,主公已死不能輔保明公,您一聲令下斬了首級,彼此都幹淨!”
他這一席話可把滿營将官都說愣了,這世上還真有找死的。
曹操凝視良久,低聲試探道:“張文遠,你可知呂布何許人也?”
張遼脫口而出:“胸無大志腹無良謀,反複無常朝廷叛逆。
”
“你倒是心明眼亮!”曹操點點頭,“既知呂布那厮無才無德,為何還要為他殉葬?”
“為臣當忠交友當義。
”
“錯錯錯……”曹操耐着性子解析道,“呂布薄情寡義,殺恩人弑義父,你跟他還講什麼忠義?”
“明公此言差矣!”張遼梗着脖子一個勁搖頭,“呂布對别人不講恩義,卻對末将不薄,十年來共同進退并肩而戰,末将為其赴死心甘情願!”
“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栖,良臣擇主而仕?”
張遼冷笑一聲:“哼!那都是失節之徒編出來的渾話!”此言一出衆将大為不悅,他們中朱靈本袁紹麾下、徐晃自白波而降、路昭先從王匡後跟袁紹。
張遼一句話,他們全都被指成了失節之徒,個個咬牙切齒。
李典放聲喊道:“主公還不殺了這厮!”他族叔李進就是被張遼刀傷緻死的,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曹操知曉其中關節,任憑李典叫嚷,隻是直勾勾盯着張遼那張桀骜不馴的臉,過了半晌竟擠出一絲笑容:“你真的非死不可嗎?”
張遼哀歎道:“在下不過是并州草民,勉強在丁原帳下充個從事,若非呂布提拔重用,如何能夠提兵疆場官居魯國相……”
李典跨出一步厲聲打斷:“好賊子!你那魯國相乃是叛逆所封,現今兖州畢谌早已頂了那職位,你快快伏法吧!”他這話其實沒什麼道理,現在不是張遼不肯伏法,而是曹操不忍殺。
曹操知道李典身負大仇,也不計較他随便插話,隻是擺手示意他退後。
張遼繼續往下說:“彭城兵敗之後,末将在東海請臧霸、孫觀、吳敦等人發兵,哪知遲來一步下邳被圍。
也是我兵微将寡不能解圍,故而分散隊伍騷擾連營。
今日下邳陷落,呂布、高順的人頭……”說到這兒禁不住一陣哽咽,“人頭懸于高杆之上,末将心灰意冷,特來投營赴死,願與我那兄弟們一并而去……”
“并州漢子好烈性,當真是士為知己者死啊!”曹操感慨不已,更加不忍殺他了,又掃視在場諸将,試想他們對自己的情義可有張遼對呂布這般深厚。
看似抱成團的曹營諸将實際上并非鐵闆一塊,私下矛盾多的是!曹操起兵本在兖州,因而于禁、樂進二将最早得志,後來又收朱靈、徐晃、路昭、馮楷等歸降之人,更有夏侯兄弟、曹氏兄弟、卞秉等一幹近親,三派勢力波瀾不興卻暗流湧動。
尤其是于禁,身負亭侯之貴,乃曹營第一大将,比之曹仁、夏侯淵還得曹操信任,自然不希望再有人鑽進來跟他争功。
故而曹操猶豫不決之際,李典身懷家仇自不必說,于禁等一幹兖州人也是暗暗喊殺。
張遼見曹操久久不下決斷,又道:“該說的我也說了,請明公速速傳令開刀!”
曹操并不搭茬,轉而改變話題:“文遠,你擡起頭來好好看看我,咱們也算得上是故交了,你忘了嗎?”
“嗯?”張遼一愣,擡起頭借燈光攏目觀看,“您是……”
曹操捋髯而笑:“整整十年以前,董卓、丁原兵進洛陽,并州部與涼州部瓜分城防,你麾下五個并州雜兵無法無天打家劫舍,恰逢典軍校尉騎馬路過,當場斬殺一人。
後來……”
張遼想起來了:“後來我把剩下的四人都宰了,親手把人頭送給那官,還在他家門口戳槍威吓……您就是……”
“不錯!”曹操手托須髯,“我就是昔日的典軍校尉!”
張遼慚愧一笑:“那時末将不到二十,少不知事多有莽撞。
”
“我看一點兒都不莽撞,老夫縱橫征戰十載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