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李未央露出這麼冰冷的表情。
李未央的臉上永遠帶着微笑,可今天她的表情卻是那麼的冷漠,像是沒有一絲的感情。
郭導看出了點不對,道:”嘉兒,你究竟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不太好看?“
李未央隻覺得頭痛欲裂,突如其來聽到這一句,不由眉頭皺得更緊:”我說了,我沒事!“阿麗關心地上前想要拉住李未央,誰知李未央卻像是觸電一般猛地推開了她,阿麗公主目瞪口呆:”嘉兒,你怎麼了?“
李未央隻覺得剛才被阿麗公主碰到的地方火燎一般的疼痛,她咬牙搖了搖頭:”沒事。
“
郭導連忙道:”今日太子就要啟程,你既然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吧。
“
李未央搖頭道:”不,我要去看看。
“
見她如此固執,王子衿柔聲勸慰道:”有什麼能比你的身體要緊?你還是——“”我已經說過了,我一定要去!“李未央的聲音如同淬了冰一樣,驚得王子衿不由一愣。
李未央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她神色稍緩,抱歉道:”我隻是有些不适,對不住,先走了。
“
看着李未央轉身離去,王子衿回頭看了郭導和阿麗公主一眼,詫異道:”她這是怎麼了?“
郭導也正走神,聽到這一句不由就震了震,随後微笑起來:”可能是心情不太好。
“可他面上笑容卻沒了,李未央對于自己的情緒控制的極好,從不曾有過這種暴躁的時候,剛才她的表現像是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這簡直是太不像她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郭陳兩家對于太子親征并沒有太多反應,相反,裴後的附庸們卻開始給大軍造勢,還未開拔,就似乎已能預見到勝利凱旋了。
郭家的馬車一路到了城外,天空烏雲滾滾,不時傳來雷聲陣陣。
李未央掀開了車簾,遠遠瞧着太子站在人群中,其他特地來送行的人都隻能站在不遠處,而此時大滴大滴的雨落了下來,李未央的目光穿過混亂的人群,落在前方不遠處一個黑袍男子的身上。
是赢楚!
他威嚴地審視着眼前的隊伍,泰然自若地微笑。
”他也來了!“李未央凝視着對方,目光冷峻。
隻見赢楚神色威嚴地高高舉起左手指向天。
轉瞬之間,滿天的雷雲陡然翻滾着散去,雨水消失,陽光在雲層後重新露出笑臉。
衆人都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蓮藕不由咋舌:”小姐,這人真有神通啊!“
李未央冷笑一聲:”神通?不過是算準了時辰而已。
一個神棍,早就該死了!“
蓮藕被對方語氣裡倏然而出的殺氣震得一愣,詫異地看着李未央,但見到她的神情越發陰沉,臉色也變得很蒼白,唇色更是毫無血色。
赢楚面容平靜,絲毫不露驕色,他朗聲道:”天公保佑,烏雲散盡,此行必定旗開得勝!恭送太子殿下!“
大軍繼續向前開去,官道兩旁有不少百姓圍觀看熱鬧,走在隊伍之中的雍文太子身着金盔金甲,那副俊美又英姿飒爽的模樣着實引來了衆多女子愛慕的目光,他自己騎在馬上,面帶微笑,腦海中卻思索着前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事情,漸漸覺出一些不對勁來,可眼下卻隻能繼續前進無法後悔了,想到裴後臨出發前的種種部署,他又恢複了信心。
郭府的馬車已經回到了齊國公府門前,郭導第一個迎出來,笑容滿面道:”嘉兒,旭王馬上要回大都了!“
李未央剛剛下了馬車,卻是心神一震,剛要說什麼卻突然噴了一口血出來,郭導面色大變,急忙上去接住李未央,怒聲道:”蓮藕,這是怎麼回事!“
蓮藕還來不及辯解,李未央已經昏迷過去,郭導臉色極為難看地一把抱住她,大聲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請大夫!“
赢楚剛剛送走太子回到自己的居所,他沒有購買宅院,反而一直住在宮中,裴後特意開旨賞賜了一個單門院落,整個院落裡都不見一株嬌嫩的花兒,反倒是樹木有着幾棵,其中一棵古木需要幾個人合抱才能抱過來,也正因為如此,整個院落都被陰郁的氣氛籠罩着,即便是陽光明媚的天氣也少有陽光能照射進來。
赢楚走進院門時,正有一名小太監在掃着院子,見他進來,忙恭敬站好,行禮道:”赢大人,您回來啦。
“
赢楚嗯了一聲,腳步未作停留,直接從他身邊穿過,走進了正房。
他随意脫下外袍,端起放在旁邊尚冒着熱氣的杯盞淺淺地喝了一口。
沁人芬芳在口中彌漫開來的同時,男子回想起了之前與李未央的對話。
他若有所思地閉上眼眸,仔細将記憶反複倒了幾遍,再睜開時臉上已是浮現出淡淡的陰狠來。
李未央,你的大限到了。
齊國公府”大夫,我的女兒怎麼樣?“郭夫人着急地道。
大夫沉吟片刻才道:”郭夫人放心,隻是天氣燥熱,郭小姐又憂思過甚,才會突然吐血,沒什麼大礙的,我開兩劑方子服下去就好了。
“
郭夫人松了口氣,便吩咐下人送大夫離去。
郭導連忙道:”母親,小妹這是……“
郭夫人搖了搖頭,道:”沒事,隻是太累了。
“
郭導心頭略松,道:”那咱們今後要多小心一些。
“
郭夫人自然知道這一點,她坐到了李未央的床邊,摸了摸對方蒼白的臉色,卻是越發擔心起來:”這個孩子,就是心思太重了……“
蓮藕站在一旁,臉色有點不好,她總覺得小姐突然性情大變,暴躁易怒,而且毫無預兆的倒下,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邪……
大夫說的不錯,李未央的身體很快痊愈,隻是臉色依舊有些不太好看,但請了數位大夫都說無礙,郭夫人也隻能吩咐她多加小心。
天氣越來越熱,李未央在屋子裡呆煩了,索性出來散步,蓮藕和荷葉依照她的吩咐和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李未央走了兩步,前方橋上卻出現了一個人。
靜王元英就站在不遠處,青色的長袍質地柔軟滑膩,在風中微微一蕩下擺就會有着流水般的翻滾,英俊的臉龐棱角分明,望着她時眼眸裡情緒幽深,幾乎能讓人深陷進去,李未央腳步不停地走了過去,在他的面前頓住身形。
”聽說你身體不适,我特地請院判做了清心丸。
“時隔幾日,元英仿佛早就完全忘記了上次的不愉快分手,眼眸裡含着笑将手伸了出來,露出一隻雪白的瓷瓶。
一聽到她不舒服立刻現身,這樣的用心如果換成其他女子可能真會感動不已。
李未央看着那瓷瓶,忽然笑了:”謝謝你,我收下了,不過……“她臉上帶着笑,嘴角卻帶出一絲嘲諷來:”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嗎?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感動。
“
元英一怔,看着對方不語,眼見一片樹葉随風落到李未央的頭發上,就想伸手去摘下來,卻被李未央動作自然的避了過去。
李未央極為冷淡地道:”既然殿下這裡沒有什麼事,嘉兒就先告退了,以後有機會再給殿下還禮吧。
“說着,示意一旁的蓮藕接過瓷瓶,又向靜王元英行了個禮,轉身就走。
元英伸出手想去拉住她,終究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手落了下去。
他心頭默默地想着:李未央,到底怎樣才能暖化你的鐵石心腸,難道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看在眼裡嗎?面上閃過懊惱、痛苦、糾結,他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直到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元英才反應過來:”是你?“
郭導站在他的身後,略帶同情之色地看着他,道:”一起喝兩杯去?“
元英微微一笑,道:”好。
“
兩人相偕離去,郭導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李未央的背影一眼,面露疑惑。
”你們先下去吧,不讓你們進來,先别進來。
“回到房間的李未央,才一進門,就對蓮藕二人吩咐道。
兩個丫鬟挺乖巧,應了聲就直接退出去,臨出門,還将房門給李未央虛掩上了。
李未央這才将目光落在了桌上放着的一隻小盒子上,周圍靜悄悄的,仿佛不曾有人來過一樣,但李未央的臉上,卻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麼平日挺膽大,今日竟躲起來不見人了?“李未央開口道。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李未央眉頭一挑,向桌前走過去。
周圍依舊毫無動靜,桌上放着的精緻木盒用繩扣系着,李未央修長手指左右一扯,繩扣就自然脫落。
盒子裡裝着的東西也映入了她的眼簾。
這是一對圓潤可愛嬌憨之極的泥娃娃,捏的并不是多麼的精緻,眉眼神态卻極為傳神,李未央将其中那個和自己有着五六分相像的泥娃娃提出來,放在眼前饒有興趣地端詳了一會兒,随後放回去,又提起了另一個泥娃娃看了看,這個明顯就是元烈的縮小版了。
将這隻泥娃娃捏在手裡,李未央面無表情地說道:”再不出來,這個娃娃我可摔了。
“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人影從房上跳躍下來,那人立刻湊過來看着她,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裡盛放着滿天星鬥:”這個是我親手做的呢,你不喜歡嗎?“看到被李未央随手放到桌上的那個瓷瓶,他的眼眸裡就更是盛滿了不高興的情緒。
什麼嘛,這瓷瓶比起自己捏的泥娃娃要差的多了,為什麼要收下……
李未央到這時哪裡還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闆着臉,看着直到現在才肯出來的元烈,淡淡地道:”别告訴我,這對娃娃是你送我的禮物!“
元烈仿佛大型犬一般,在她的面前就差耷拉耳朵來顯示自己的委屈了:”當然不是。
“
李未央盯着他足有一分鐘,見他依舊耷拉着耳朵,最後,隻好無奈地伸出手想在他頭上揉一把,卻被對方反捉住了手。
元烈認真地看着她,呼出的氣息都幾乎拂在了她的臉上:”我好想念你。
“
李未央臉有些發燙:”放手。
“”才不要。
“悶悶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傳出來,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已經将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長臂則猛地攬住她的腰,将她緊緊地抱住了。
到了最後,李未央不得不耐心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放柔聲音道:”怎麼突然回來了?“”因為太想你,所以看到前線情況好轉,我就立刻請旨回來了。
“他沉默了片刻,在她耳畔輕輕地道。
此時此刻,呼吸之間盡是元烈的氣息,李未央有些恍神于包裹着自己的溫暖氛圍,許久,才微微勾唇,道:”算你回來的及時。
“
其實,無論你送給我什麼禮物,我都會喜歡的,隻因為你與其他人是不同的。
”一回來就聽說你受傷了,給我看看。
“元烈将小娃娃放在一旁,然後輕輕掀開她的袖子,解開纏繞的布條,蹙眉道:”赢楚真是膽大包天。
“
李未央微笑道:”不過是點皮外傷而已。
“
元烈卻高聲道:”把金創藥拿來!“蓮藕應聲道:”是。
“不一會就送了藥箱過來。
元烈小心翼翼地讓李未央坐下,用幹淨的棉團沾着酒水清洗她的傷口,再小心地上藥、纏上布條。
他的動作非常小心,心無旁骛。
李未央隻覺得一直躁動不安的情緒緩解些許,柔聲道:”你在前線很出風頭。
“
元烈擡起頭來,不禁失笑:”是他們太無能了。
不過——我打了勝仗,是不是該給我點獎勵?“說完他輕松笑道,還不待她應聲便狡猾地在她臉上落下一個輕柔地吻,戀戀不舍道,”我進宮去應個卯,然後回來陪你吃飯。
“
李未央微笑着目送他離去,可他剛走,她的神色便慢慢發生了變化。
她不對勁,全身血液沸騰不止,心髒砰砰地跳動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第二日,李未央陪着郭夫人去上香,回來的時候一直倚靠着馬車昏昏欲睡。
阿麗公主好奇道:”嘉兒,你最近怎麼了,精神都很差。
“
李未央睜開眼,搖了搖頭:”我沒事。
“
阿麗公主和郭夫人擔心地對視了一眼,郭夫人道:”回頭再請個大夫來看看吧。
“”不必了,娘,他們說的都一樣,無非是過度勞累。
“李未央一口回絕。
直到馬車停在了齊國公府門外,郭夫人伸手替李未央将散落在額前的頭發挽到耳後,道:”若是乏了,晚飯就讓人送到你屋裡,你也不必到前院來了,直接歇息就是。
“
李未央勉強一笑,道:”是。
“
郭導正坐在花園裡看書,見母親和妹妹回來連忙迎上來,剛要說笑幾句,就發現李未央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郭導關切地道:”你怎麼了?“
郭夫人也向李未央看去,果然見到女兒臉色不是那麼好看,心裡咯噔一下,道:”嘉兒,你可是身體不舒服?“
李未央見二人齊齊盯着自己,道:”真的沒事,你們不必過于擔心。
“
郭夫人卻不肯作罷,直接叫來蓮藕,吩咐道:”去給小姐煎一碗藥。
“又轉過頭再三盤問李未央的情況,李未央笑着擁住她,道:”娘,這一天忙碌您也乏了吧,不必為我擔心!“對這個婦人,她永遠做不到直言拒絕,那種發自内心的關懷,讓她惴惴不安接受了的同時,又感到絲絲溫暖。
郭導也對郭夫人道:”娘,既然妹妹乏了,我們就先走吧,您累了一天了,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阿麗公主也貼心地勸道:”夫人,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呢!“
郭夫人見自己不走李未央也不肯回去休息,隻好點頭道:”好吧。
“又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李未央:”嘉兒啊,那娘就先走了,再不舒服不可以瞞着。
“
阿麗公主一直陪着李未央回去,再三囑托後才離開。
李未央坐回到桌前,喝了一口蓮藕遞過來的茶,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趙月好些了嗎?“”回禀小姐,趙月姐姐的傷勢好很多了,過兩天就能來伺候。
“
李未央點了點頭,最近大家都在追問她哪裡不舒服,其實不是她不想說,隻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心中的不安來源于一種摸不着看不到的危機感,那是久經生死之後的直覺敏感,完全抓不到頭緒,她該怎麼和他們說……
這時,蓮藕又上前道:”小姐,是否先沐浴更衣?“
李未央有輕微潔癖,若是從外面回來,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必會先沐浴更衣,換上幹淨衣物再做其他事,這點蓮藕是清楚的。
李未央點點頭,道:”去準備吧。
“
等盛滿熱水的大木桶被擡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