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東城的楊霄,原是老童生,極不長進的。
就悄悄叫人請将他來,買囑了他,隻說:三娘子的嫁,是楊霄為媒,因鄒四拐他逃走,被黃六秀才拿住了,故此告狀。
先與了楊先生二兩銀子,許赢了官司,再找八兩。
這老楊是見利忘義的人,又不見鄒四與三娘子一些銀子,酒飯相待,也隻平常。
他的心就變了,滿口應承,替黃六出力。
黃六安排已定,又與了差人三五兩銀子,帶了黃六秀才,上堂禀官道:「一向鄒四、顧氏,俱在逃無獲。
今打聽得躲在張大家。
張大是個刁民,不敢去拿,求老爺牌上批拿張大同審,小人才敢同秀才上門。
」知縣登時批在牌上道:「并拿張大聽審。
」差人此時,已是得了錢,又要被告的東西了。
如狼似虎趕到張大家。
正值鄒四、顧氏吃飯才完,被差人扯了就走。
三娘子連轎子也雇不及,張大原是差人相識,把眼一眨,放他走了。
越發沒人。
招駕直拿到縣前,差人安頓他兩,傍在頭門裡。
上堂禀官,官還未退堂,便叫帶進聽審。
不消論起數了。
隻見帶進時節,楊先生也在其内,鄒四大驚道:「顧氏狀子,另是一個差人,為何我們中證,卻在他牌上帶進?」那知黃六連顧氏準狀的原差,也都與了銀子,做了一路了。
兩起差人,兩張牌,都送在案桌上。
差人禀道:「張大原不在家,鄒四、顧氏據說他是歇家。
」知縣也不言語,把兩張狀子一看,便叫楊霄:「你怎麼說?」楊先生道:「小人原是教書的,這顧氏的前夫張監生,是小人門生。
因為顧氏氵?亂,休了他,自往北京十年不回。
顧氏開門接客,不成體面,小人勸他收心,嫁了黃秀才,是小人為媒,指望他年過四十,改行從善。
不料他又與鄒四通奸,有逃走一事,怪不得黃生員告狀。
」知縣叫過黃六來,喝道:「你是秀才,也不該娶娼女為妾,姑念斯文免罰。
隻輸銀十兩,舍與半塘木鈴和尚,修虎丘塘岸。
」
又喚顧氏上堂。
不由分說,喝教扯下去打,拔簽三根,打十五闆。
皂隸禀道:「去衣?不去衣?」知縣道:「奸氵?的事,如何不去衣?」隻見衆皂隸,鷹拿燕攫,扯将下去,揿倒在地。
扯掉褲子,露出雪白的屁股。
把闆子吆喝一聲,打将下去。
誰知皂隸隻道是女人,力少頭腳揿得不狠。
三娘子從不曾受刑,疼痛難當,直立起來。
一張毛逼正對著知縣,知縣大怒道:「賤婦這等可惡,快扯到二門外,著實打。
」皂隸又鷹拿燕攫,扯在二門外去。
三娘子一隻手提著褲子,口裡喃喃的道:「列位阿哥,官府坐得遠,将就我些,恩當重報。
」衆人應允了。
果然這十四闆,一半打在地下。
隻碎得些苦皮兒,打完了又帶得上去,當堂跪下,縣官才叫鄒四,當面罵道:「你這奴才,他雖做過娼婦,既經從良,你就不該拐他逃走了。
」鄒四正要分辯,知縣已拔了八根簽,喝叫打四十闆。
衆皂隸一齊扯下,著著實實打了四十。
打完,鄒四爬上去禀道:「黃秀才白占了這婦人,隻為家裡氵?妾吃醋。
寄頓顧氏在小人家,又不是小人去通好拐帶。
老爺若把拐帶問小人罪名,小人死不肯服。
況一個秀才,家裡兩個妾都是娼妓,都是白占的,如何好意替他一妾,反告小人?顧氏不願朝朝獨自,夜夜孤單,故此告他,指望離異改嫁,與小人何幹?這樣黑心禽獸,天不蓋、地不載,還求老爺做主。
」知縣隻因黃六原是科目人家,有大大分上,先與知縣講過,竟不追究,隻得道:「據你說寄頓你家,原是他開門揖盜了?妾不可寄。
娼婦從良的妾,如何寄得?也罷,隻問你個全,有力杖罪,免徒便了。
顧氏從良不終,東奔西走。
著原差帶去官賣。
」批定官價十二兩。
都畫了供,鄒四召保,一齊趕出去。
正是:縱使人心似鐵,雖逃官法如爐。
莫說三娘子在家吃官司。
且說張三監生,帶著兒子到了北京,在禦河橋一個半飯店不飯店的高家樓上作寓,思量在前門上,搭個夥計開店,急切未就。
過了半月,久曠的男子漢,隻得同了朋友到東江米巷,尋個小娘兒嫖嫖。
有個山西來的鸨兒家,姓趙,養女叫做玉娘,年方二十一歲,生得标緻又且端莊,不像個妓女出身。
張三監生做了東道,就在他家歇了。
次早才回下處。
以後來來往往,也不隻半年三個月了。
次年二月,到了監補坐,滿監裡二十四個月,撥曆在吏部,挂選考了民例第四,該選主簿。
他也不尋夥計開店,反在西邊甘石橋地方,租了五六間一所房子,買了些家夥,又把二百兩财禮,娶了趙玉娘回來,半正半妾,在家照管。
兒子附從了個先生,取名自□,讀了兩年書。
依舊聘了蘇州人在前門開店的李家女兒,與自□為妻。
張自□見玉娘正經,心裡道:「他勝似嫡母。
」口口聲聲喚他做娘,倒有七八分孝順。
又過了幾年,張自□已十七歲了,張三監生央媒說合,替兒子取了親,又買了個京裡丫頭,配了文桂。
一家和樂倒像人家了。
不在話下。
且說張三娘子,是原差帶回。
一應行杖的使用,都是原差招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