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接過來一看,錦囊還封着火漆,可見荀衍沒有私自動過,趕緊踱到幾案前以刀筆挑開——原來是一紙帛書。
荀彧三人見這封信如此隐秘,也不好主動問什麼。
哪知曹操看完後,掃視着他們冷笑道:“是袁紹假逢元圖之手給我寫的信,他讓我幫他殺三個人。
”
“三個人?”郭嘉回頭瞅瞅荀彧、荀衍,哆哆嗦嗦問,“該不會就是我們仨吧?”
曹操深沉地點了點頭,故作深沉道:“你們原本都是袁紹的部下,現在都投靠到朝廷,袁紹希望我幫他鏟除叛徒啊!”說着他煞有介事地長歎一聲,“奉孝方才說的好,當此時節宜用韬晦之法,壯士斷腕在所不惜……我曹某人對不起三位了。
”
荀彧、荀衍半信半疑驚愕不已;郭嘉臉都吓綠了,搶步上前奪過帛書一看——上面真有三個人名,卻是昔日太尉楊彪、大長秋梁紹、将作大匠孔融。
“哎喲!您可吓死我啦!”郭嘉擦了擦冷汗,又把帛書遞給荀氏兄弟,“不是咱們仨……”
“大膽郭嘉!”曹操不等他笑出來,把眼一瞪佯怒道,“竟然搶看本将軍密信,你該當何罪?”
郭嘉腿一軟跪倒在地:“在下魯莽,望大将軍寬……”
“我已經不是大将軍了!”曹操故作厲聲道。
郭嘉趕緊改口:“望曹公寬宥。
”
“哈哈哈……”曹操也繃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看你小子跟我大模大樣指天畫地的,生死關頭不也這副德行嗎?吓吓你,也好出出我的氣。
”說着攙起了驚魂未定的郭嘉。
“哎喲,您耍出我一身汗呀!”郭嘉一咧嘴。
荀彧也松了口氣,抱怨道:“戲狎無益啊……”
“我開個玩笑,你們莫要見怪。
”曹操拱手道,“但不知袁紹與這三位老臣有何冤仇,非要置之死地而後快呢?”
荀彧解釋道:“袁楊兩家同為四世三公,加之楊彪族子與袁術有親,頗受袁紹嫉恨。
大長秋梁紹與昔日太傅袁隗頗為不睦,這是舊日之仇。
至于孔融嘛……袁紹以其子袁譚為青州刺史,孔融坐鎮北海不肯歸附。
兩家兵戎相見,袁譚屢屢得勝幾擒孔融,後來朝廷一份調任诏書救了他的命,袁家父子自然心懷怨恨。
”郭嘉插口道:“袁紹欲讓袁譚、袁熙、袁尚、高幹三子一甥各領一州。
”
“這麼幹隻會惹得兄弟争權,乃是自取其禍。
”曹操又接過那張帛書仔細把玩,随即一陣冷笑,“讓逢紀書寫密書與我,這是想做得不留痕迹。
袁紹既然殺人,還不想擔上害賢之名,因此假手與我,這跟當初假手王匡害死胡母班如出一轍。
”
荀彧立場很堅決:“楊彪、孔融當代名士,梁紹威望老臣,這三個人絕不能殺。
”
“當然不能殺,”曹操的态度頗為微妙,“且不論這三人待我如何,袁紹叫我殺,我就偏不殺!奉孝,你搶奪密信,罰你做一件事。
”
“啊?”郭嘉一愣。
“你替我給袁紹……不,給逢紀回一封信,拒絕殺此三人。
袁紹不願手沾血迹讓逢元圖修書,我就要奉孝回書,我跟他隔着窗紗說話。
”
“諾。
”郭嘉領命,立刻抽過竹簡伏在案前奮筆疾書,一眨眼的工夫就寫成了:
〖當今天下土崩瓦解,雄豪并起,輔相君長,人懷怏怏,各有自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雖以無嫌待之,猶懼未信;如有所除,則誰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塵垢之間,為庸人之所陵陷,可勝怨乎!高祖赦雍齒之雠而髃情以安,如何忘之?〗
“嗯,不錯。
”曹操把竹簡遞給荀彧,“立刻命尚書屬官寫诏,拜袁紹為大将軍,就命将作大匠孔融為使者,到河北傳诏。
”
荀彧一哆嗦:“孔融此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對!我不殺孔融,卻送他到袁紹眼前,這封密信也叫孔融帶去。
我倒要看看他自己敢不敢殺,敢不敢擔這個害賢之名。
這麼辦還不算駁他面子,一舉兩得……”
拿着孔融的性命去試探袁紹,其心機太過毒辣了。
莫說荀氏兄弟,連郭嘉都不禁咋舌,但是細細想來這也不失為妙計。
正在此時,曹昂慌裡慌張跑了進來。
曹操沖兒子一瞪眼:“你來做什麼?進門不向諸位大人問安,還有沒有規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