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這一對在一起的光景讓他感到受傷。
在山頂上的華廈,丹尼爾割開一頭老鼠的咽喉,将它的血滴入水晶杯。
『玩玩黎斯特的戲法。
』他說,眼光研究着火勢。
阿曼德坐在火焰旁,看着丹尼爾舉起那杯液狀紅寶石,愛憐地喂着他喝。
凱曼繞着夜晚與城市飛行,彷佛順着看不見的星球軌道滑動。
馬以爾,請回答我,讓我知道你此刻的行蹤。
母後的冰冷火焰也降臨他身上?還是說他因為潔曦的狀況而哀痛逾恒,根本聽不入任何其他的呼喚、可憐的潔曦,被奇迹迷昏了頭,以至於讓一個雛兒輕易擊傷,沒有誰來得及阻止。
她是瑪赫特與我的孩子啊!
凱曼害怕将要看到的,以及無力挽回的可能情勢。
但是,或許那個督以德人隻是變得更有力,遮擋自己與潔曦的行蹤,任誰也無法得知。
可能是女王的殺意得逞,或是他逃過一切。
潔曦
她躺在一張既松軟又堅硬的床褥,四周寂靜,身體像個破娃娃似的。
她可以舉起手臂,再任由它掉落;但是她無法視物,隻能含糊地看到光影晃動的殘像。
她的周圍擺着古老的油燈,形狀如同活魚。
燈油的濃郁氣味感染整個房間。
這是停間嗎?
恐懼再度侵襲,唯恐自己可能已經死去、然而意識竟然困在斷線的軀殼。
她聽到奇異的聲響,那是什麽?剪刀通過發稍的聲音,行徑頭蓋骨的路線,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腸胃蠕動的路徑。
一根頭發從她的臉上被撿起,女人們最憎恨門面不整的模樣了。
難道她正被上妝收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原因要這樣照料她的頭發與指甲?
疼痛又通透她的背部,她在那張垂着鐵鍊的吊床上尖叫着。
幾個小時前,她還好端端的睡在這裡呢。
她聽到附近有人抽一口氣,但隻看得見燈影晃動。
有個形體站在窗外,米莉安正在監看着。
『她在哪裡?』她受驚發問,試着看清楚那抹異象。
以前不也發生過如此情景?
『為何我無法張開眼睛?』她問道。
就算她花一輩子的時間尋索,也看不到米莉安的。
『你的眼睛早就是睜開的。
』她的聲音生澀又溫柔:『我無法再多給你補充之血,除非我傾數給予。
我們并非醫者,而是殺手。
現在你得告訴我,你的決定為何。
這兒沒有别人能夠幫我。
』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死,不願意停止存活!我們真是懦夫啊,她想着,也是大說謊家。
就在今夜之前,宿命論的哀愁一直陪伴着她。
她一直如此竊望着,不隻是知道秘密,更成為秘密的一部份……
她想以語言解釋自己的糾結心緒,但是痛楚如潮水上湧。
疼痛如同織鐵印入她的脊椎,射入四肢,然後是令人感激的麻木。
房間似乎更加灰暗,古老的油燈中火焰竄動。
外面的林木蜷狀着,馬以爾握住她的手變得無力:并非他松開手,而是她行将無法感受。
『潔曦!』
他用雙手猛力搖她,痛苦宛如射穿黑暗的閃電。
她從緊咬的牙關中迸出尖叫,就在窗口邊的米莉安冷面無情地觀看着。
『馬以爾,下手吧!』
她用盡僅剩的力氣坐起來,痛楚沒有盡頭或限度,她再也叫不出聲。
然而她真正地睜開眼睛,透過晦暗的燈光看到米莉安冰霜冷酷的神情,馬以爾高大的身體覆蓋着她。
接着她看向打開的門,瑪赫特正走過來。
直到她現身之後,馬以爾方才了解。
瑪赫特的腳步輕柔,長裙旋舞出一道陰暗的嗡嗡聲。
她從走廊走到這裡。
經過如此久遠的時光,終於如願以償!透過自己的淚眼,潔曦看到瑪赫特進入光流,看到她發亮的容顔、發稍的回光。
瑪赫特示意馬以爾離開她們。
然後瑪赫特靠近床邊,手掌朝上,仿佛示意着邀請。
她伸出雙手,像是要抱住一個嬰兒。
『馬以爾,下手吧。
』
『那麽,親愛的,向米莉安道别。
』
古老的時代,迦太基有一種恐怖的祭典。
為了取悅青銅之神,貝爾,居民必須奉獻他們的孩童。
幼嫩的孩子躺在神像的懷抱,翌年春天到來,孩童們将落入如同熔爐的神之腹部。
迦太基滅絕之後,羅馬将這個故事流傳下去,無數的世代生滅之後,某些聰明的人們開始相信這個傳說。
如此地摧殘孩童實在過於恐怖,但是當考古學家戴上手套、開始挖掘,他們找到豐富的幼小骸骨。
整個古代的首都内,除了從集的孩童骨骼之外,别無他物。
如此,整個世界明白傳說屬實。
迦太基的成人祭出他們的幼兒,任由他們慘叫着落入烈焰的洪流。
這是某種宗教。
如今,正當向赫特擡起潔曦、口唇觸及潔曦的喉頭,她想起這個傳說。
瑪赫特的雙臂有如貝爾的青銅雕像,而在電光火石的那一刻,潔曦體驗到無可比拟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