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等待迎接他的姿态。
於是他展開雙臂。
幾世紀前在威尼斯的一個廣場上,他曾試圖描繪出愛情的色彩,這個故事賦予他的啟示是什麼?舉世間沒有誰會有同樣的秘密、同樣的熱情或恣情縱意的天分?是在一個平凡的,受過傷的小孩身上見到的悲哀與單純,足以令他心碎?
足以令他心碎?這男孩曾經那?了解他,以他人未曾有過的方式愛過他。
在淚水中,他看見那張他彩繪過的臉,他的實驗沒有失敗,這張臉多出一層智慧的黑暗彩妝,他還看到失落已久的愛。
若是還有時間,他會尋找林間一個安靜溫暖的空間與他獨處,可是其他的人在等着他們,而這僅有的短暫時光也就是益顯珍貴,異常悲傷。
他緊緊抱住阿曼德,親吻他的唇與不變的亂發。
他的手撫觸過阿曼德的肩膀,看着他細瘦的手臂,他曾想用油畫記錄下來的所有細節,确實以死亡保存下來。
『他們在等着,不是嗎?』他問:『他們不會給我們更多的時間。
』
阿曼德不假思索的點頭,用低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如此足矣,我知道我們終有相逢的一刻。
』
記憶随着他清亮的聲音回流;天花闆的雕飾、紅絲絨的床單,男孩跑上大理石階梯的身影……『即使是在極度危險之物,我也知道我們得以在自由死去之前重逢。
』
『自由死去?』馬瑞斯答道:『我們一直都有死的自由,不是嗎?如果這麽做是正确的,我們唯一需要的是勇氣。
』
阿曼德略沈吟半晌,露出一絲讓馬瑞斯感到傷的距離感。
『是的,沒錯。
』他說。
『我愛你。
』馬瑞斯忽如人類般熱情的低語:『我一直都愛着你,我希望此刻我能信任愛情以外的事情,但我做不到。
』
一些聲音打斷了他們,瑪赫特來到門前。
馬瑞斯環抱住阿曼德,兩人在最後的靜默中交換彼此的前塵往事,然後轉身随瑪赫特進入山頂的大房間。
除了他背面的那道牆,這屋子四面皆是玻璃,鐵制大煙囪從天花闆垂下,底下燃燒着熊熊焰火,除了火光外,再無其他光線。
窗外是形貌峥嵘的紅樹林,以及太平洋的霧氣和閃亮的星辰。
仍然很美,不是嗎?就算比不上拿坡裡灣的天空,或是從黑海船帆上眺望的景緻,單隻是如此風光已經夠美。
想到不久前他隐身在這片景物中飛行,就感到好快樂,再無生及阿曼德時的悲傷,隻是單純的快樂,非個人式的、超越的快樂,讓他得以活下去。
他忽然發現自己并不擅長感傷或懊悔,他沒有那種天賦。
若要重拾自尊,最好趕快振作起來。
一個友善,帶箸醉意的人笑着迎向他,他微笑以對,來者是丹尼爾,就是《夜訪吸血鬼》裡沒有名字的『男孩』。
他很快察覺到丹尼爾是阿曼德的雛兒,有了阿曼德的助力,這男孩在遇向魔鬼之路會有個絕佳起點。
他迅速掃描過圍繞在圓桌旁的衆人。
在他右邊遠遠的地方是卡布瑞,金發結辮的她,眼神盡是掩不住的憂傷。
她旁邊是路易斯,一如以往毫無戒心地杲呆看着馬瑞斯,不知是在研究他還是以眼神膜拜,再旁邊是他愛的潘朵拉,披散的長發上還沾着露珠,坐在她右方,殿後的是桑提諾--他又恢複了一貫的從容,黑絲絨上衣看不到一絲塵垢。
坐在他右邊的是凱曼,一位年長、沈默,可怕的不朽者,他的臉比瑪赫特還光滑年輕。
馬瑞斯将眼光自此人身上移開,就連父王和母後的容顔也未讓他如此震驚……他們都有着黑眼黑發,怪異的他的笑容。
這個人看來像個隐土或聖人,其實是個蠻荒的殺手,他的臉頰還因最近飽飨的一頓人血大餐泛箸紅暈。
永遠憔悴邋遢的馬以爾坐在凱曼的左手邊,之後是看來瘦弱的艾力克,馬瑞斯估計他已超叁千歲,死時也許是叁十歲。
艾力克棕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馬瑞斯,身上的手工服飾如同當今生意人從商店買回來的一樣體面精緻。
但是,瑪赫特右邊,那個站在馬瑞斯正對面的是誰呢?這個人着實吓他一跳,她的綠眼和紅發首先讓他想到,會不會是另一個雙胞胎?
但這個人昨天應該還活着,他無法解釋她的冷然蒼白,以及瞪視他的銳利眼神。
她具有強大的心電感應能力,正以無法言說的準确度看着幾世紀前馬瑞斯為阿瑪迪歐畫的畫像。
馬瑞斯打了一個冷顫。
『在大馬上革的神殿裡,』他低聲說:『我的畫?』他粗魯、惡意的笑笑。
『所以是在那裡羅!』
那女子吓了一跳,她的心思竟被識破,在極度的混亂中,她退縮回去,身體也變得更嬌小,能量卻加倍增長。
她是一個骨架瘦小的綠眼怪物。
他猜得沒錯,她昨日才剛出生,身上還有未死的組織,她叫潔曦,是瑪赫特創造了她,她是那女人的人類後裔,如今認她為母。
馬瑞斯有些被震懾住,這年輕女子血液中的充沛能量,是他從它想像過的,她完全沒有饑渴之感,她甚至還沒真正死去。
但他必須停止如此無情地掃視在場者,再怎麼說,他們都在等他。
可是他又止不住。
他活着時與那些堂表親生下的後代,都到哪裡去了?他是追蹤過他們幾百